应天府,皇城。
子时已过,整座巍峨的宫城都已沉入深眠,唯有巡夜禁军的甲叶摩擦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偶尔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奉天殿的偏殿内,灯火通明。
一个满面尘灰、嘴唇干裂的信使,正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他面前,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他身穿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每一次敲击,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上。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在老子的地盘上,快要被人宰了……”
朱元璋嘴里低声咀嚼着徐达从八百里加急军报中传来的这句话,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他越是平静,周围侍立的太监和禁军首领就越是恐惧,汗水已经浸透了他们的后背。他们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死寂。
“好。”
朱元璋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他缓缓站起身,踱到殿中央,低头看着那份来自北疆的军报。
“草乌之毒,北地铁线蛇之毒……好啊,真是好手段!”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声音依旧平淡,“朕的侄儿,在徐达十五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被几个刺客差点要了命。”
“陛下息怒!”殿内众人“扑通”一声,齐刷刷跪了一地。
“息怒?”朱元璋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寒,“咱的侄儿要是死了,咱就让整个北元王庭给他陪葬!”
一股山崩海啸般的恐怖龙威轰然爆发,压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来人!”
“奴婢在!”一名老太监连滚带爬地膝行上前。
“传朕口谕!即刻起,封锁一切关于朱剩的消息,朝堂内外,有敢泄露半个字者,诛九族!”
“命太医院所有御医,带上宫中所有能用的珍稀药材,立刻出京,北上!务必在路上与护送队伍汇合,给咱稳住朱剩的命!”
“还有!”朱元璋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让毛骧去查!幽昙卫……咱不管他是什么卫,天王老子也好,阎王爷也罢,把他们给咱从地底下掘出来!咱要让他们知道,动我朱家的人,是什么下场!”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整个沉睡的皇城,如同一头被彻底惊醒的巨兽,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高速运转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却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重八!”
马皇后一身素衣,快步走了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不轻。
“妹子,你怎么来了?”朱元璋看到她,满身的杀气瞬间收敛了几分。
“我能不来吗?”马皇后走到他身边,看着地上那份军报,眼圈瞬间就红了,“剩儿这孩子……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拉住朱元璋的手,急声道:“重八,你先别光顾着发火。当务之急,是救人!是救剩儿的命!”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沉声道:“咱知道。御医已经派出去了,希望能来得及。”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那份深沉的忧虑和不安。
这大明的夜,注定无眠。
……
四天后,官道旁的一处驿站。
徐峰率领的百人精锐已经人困马乏,马也换了三匹。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狂奔了四天四夜,终于在一处驿站迎头撞上了从京城快马赶来的御医队伍。
希望,随着这群大明最顶尖的医者到来而降临。
然而,当为首的刘院使颤抖着手,为朱剩把完脉,又撬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再揭开纱布看了看那已经蔓延到半个后背的黑紫色伤口时,他整张脸都白了。
“怎么样?刘院使,公子的毒……可有法子解?”王麻子紧张地搓着手,一脸期盼地问道。
刘院使没有回答,只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京城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
“臣……臣无能!”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此乃两种奇毒,以一种极为阴损的手法融合而成。草乌霸道,蛇毒阴狠,两者相合,如火上浇油,早已侵入五脏六腑!臣……臣只能用百年老参和金针续命之法,为殿下再吊上三日性命……三日之后,大罗金仙难救啊!”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王麻子和周围所有士兵的希望都劈得粉碎!
连京城最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难道……公子真的没救了?
王麻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双牛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马车内,一直守在朱剩身边的观音奴,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三日……
只剩下三天了!
她看着昏迷中依旧紧皱着眉头的朱剩,他的脸颊因为持续的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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