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的火盆烧得正旺,哔哔作响,却驱不散帐内凝重的气氛。
一众将领鱼贯而出,每个人经过朱剩身边时,眼神都复杂得像是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震惊、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佩服。
很快,帐内只剩下徐达和朱剩两人。
还有地上那两条半死不活的“舌头”。
刚才还声如洪钟、威压四方的大将军徐达,此刻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甲,缓缓坐回帅案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没看朱剩,目光反而落在了帐外,似乎在看那些被抬走的阵亡士兵的尸骨。
“死了三个?”徐达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朱剩心上。
朱剩身子一僵,垂下头:“是,末将无能。”
“你不是无能,你是胆大包天。”徐达终于转过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不到三十人,端掉鞑子一个百人营地,还顺手牵了四十多匹马回来……狗剩,你告诉老夫,你是怎么想的?真当鞑子的刀是棉花做的?”
朱剩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大帅,这不是顺手嘛。看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吧?再说,咱大明,穷啊!”
“穷?”徐达被他这无赖的样子气笑了,“你管这叫‘顺手’?你这是明抢!你知不知道,这四十多匹马进了你的营,明天整个大营都得炸锅?到时候,那些眼红的家伙,哪个不来找你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朱剩浑不在意地一摊手,“谁不服,打到他服就是了。反正这马,是弟兄们拿命换的,谁伸手,我剁谁爪子!”
徐达看着他这滚刀肉的模样,摇了摇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话锋一转:“那个北元郡主呢?王保保的亲妹妹,观音奴。你把她也‘顺’回来了?”
朱剩心头一凛,知道正题来了。
“这个……纯属意外。”
“意外?”徐达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这个‘意外’,比你那四十匹马加起来还烫手?王保保是什么人?那是北元的第一名将,草原上的雄狮!你抓了他的心肝宝贝,他能跟你善罢甘休?怕是连觉都睡不着,琢磨着怎么把你碎尸万段呢!”
朱剩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这女人,杀不得,放不得,养着更是个祸害。”徐达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带回来的,你自己处置。别指望老夫给你擦屁股。”
他把这个天大的麻烦,轻飘飘地又扔回给了朱剩。
朱剩心里骂了句老狐狸,脸上却只能挤出笑容:“大帅放心,末将心里有数。”
“你有数就好。”徐达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朱剩面前,那如山的气势再次降临。
“朱剩,你听好了。”
“末将在!”朱剩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站得笔直。
“你此番立下的功劳,天一样大!”徐达的声音沉稳有力,“这份情报,足以让我大明少死上万的将士,让北伐毕其功于一役!论功,封侯拜将也不为过!”
朱剩的呼吸都急促了一分。
“我已决定,即刻起,升你为陷阵营千户,总领全营兵马!”
千户!
朱剩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从一个小兵,一跃成为千户,这可是连升数级!陷阵营可是徐帅的亲卫!
“谢大帅!”朱剩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激动。
然而,徐达却没有让他起身,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冰冷刺骨。
“但是!功是功,过是过!你无视军法,擅自出击,此乃为将者之大忌!今日你敢带三十人偷袭,明日就敢带一千人冲阵!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军法何存?大军何存?”
“此罪,不可不罚!”
“我罚你二十军棍!”徐达的声音斩钉截铁,“你可服气?”
朱剩心中一凛,随即坦然道:“末将,心服口服!”
“好。”徐达点了点头,“但这二十军棍,先给你记着。等打完了这一仗,踏平了应昌,你再回来自己领罚!现在,给老子滚起来,滚回陷阵营去!别在这儿碍眼!”
“是!”
朱剩大声应诺,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那两个俘虏,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帅帐。
看着朱剩离开的背影,徐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
这小子,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开疆拓土,无往不利。用不好……也能把自己割得鲜血淋漓。
……
陷阵营的营地里,此刻却是剑拔弩张。
王麻子带着几十个兄弟,正和其余的陷阵营的兄弟们对峙着。九个百户身后站着百名兄弟,为首的是个一脸横肉的百户,正指着马厩里那些神骏的蒙古马,满脸贪婪。
“王麻子,你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这些都是鞑子的战马,理应上缴充公,统一分配!凭什么你们全占了?”
“放你娘的屁!”王麻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弟兄们拿命换回来的!你想要?拿命来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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