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一场惊世骇俗的对骂总算落下了帷幕。
那股子能把房顶掀翻的火药味儿,诡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骂累了之后的虚脱和……和谐?
朱剩和老朱各自瘫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个赛一个地猛灌茶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三百回合的恶战。
而旁观了整场“全武行”的朱家四兄弟,此刻还处于一种世界观重塑后的呆滞状态。
尤其是被酒水和茶水洗了两遍脸的朱樉、朱棡和朱棣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原来……我爹还能这样?
原来……我这位堂哥,已经猛到可以指着父皇的鼻子骂街了?!
这还是皇家内院吗?这他娘的比我们军营里的丘八骂阵还狂野!
老朱灌下半壶茶,总算顺过了气。他抹了把嘴,斜着眼睛,懒洋洋地瞥向朱剩,那眼神,就像是打量着一只刚刚炸完毛,现在看着还挺顺眼的刺猬。
“骂也骂完了,气也出了。”老朱把茶杯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语气从刚才的暴跳如雷,变成了秋后算账的阴阳怪气。
“现在,咱俩该算算账了。”
来了!正戏来了!
朱家四兄弟神经一紧,立刻坐直了身子,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
朱剩心里门儿清,脸上却“刷”的一下,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沉痛表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能把整个江南的梅雨都吹到应天府来。
“叔啊!”
这一声“叔”,叫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委屈巴巴。
“您还说呢!侄儿我这次在浙江,那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老朱家的千秋万代,为了我大明的百年国运!”
他猛地站起身,开始在殿中踱步,一边走一边比划,声情并茂。
“您想啊,我大明疆域辽阔,可财富从何而来?光靠地里刨食,百姓苦,国库空!唯有向海而生,方是正道!”
“所以侄儿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准备在浙江建一座史无前例的大船厂!造能远航四海的宝船!到时候,我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将远销海外,换回堆积如山的金山银山!”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了万国来朝,宝船归港的盛景。
“此乃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头等大事!可……可是……”
朱剩话锋一转,脸上的激昂瞬间垮掉,又变回了那副苦瓜脸,他看着老朱,两手一摊,就差当场挤出几滴眼泪了。
“侄儿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政策没政策啊!”
“叔!您得帮我!”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慷慨激昂,何等的忧国忧民!
太子朱标听得都信了三分,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和担忧,觉得这位堂弟确实是在为国操劳。
然而,主位上的老朱,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看着自己这个演技已经臻于化境的侄子,心里冷笑连连。
小王八蛋,又跟咱来这套!还百年国运?你小子就是想掏空咱的私房钱!
老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非但没发火,反而“啪”的一声,一拍大腿,也站了起来!
他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和赞赏的表情,甚至还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洪亮地说道:“好!说得好!”
“剩儿啊,你能有这份心,咱……心甚慰!”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老朱龙行虎步地走到朱剩身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扫向自己那三个还在状况外的儿子。
“都听听!你们都给咱听听!”
老朱的手指,依次划过朱樉、朱棡、朱棣的脸。
“你们看看你们的堂哥!为了国事,在外头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操多少心!再看看你们!一个个在封地上当土皇帝,就知道享福!”
这话一出,朱樉三兄弟的脸,瞬间就绿了。
父皇,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招谁惹谁了?看戏看得好好的,怎么火就烧到我们身上了?
老朱完全无视了儿子们那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继续用那充满“鼓励”的语气说道:
“如今,你们堂哥为了这‘国之大计’,遇到了困难。你们身为弟弟,是不是也该出份力,表表心意?”
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钱嘛……咱这个当皇帝的,国库也紧张。这样!”
老朱手一挥,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几个的封地,一年岁入也不少吧?你们先从自己的府库里,各凑个百八十万两出来,支援一下你们堂哥!这叫……这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噗——!”
这次喷的不是酒,不是茶,而是压在胸口的一口老血!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三人,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给劈中了,外焦里嫩,魂都快飞了!
百……百八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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