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麟飞那栋被强行“优化”成滨海度假风格的魔宫别墅内,气氛诡异得近乎凝固。
玄夜坐在一张用幽冥黑檀木和柔软兽皮拼凑成的“懒人沙发”里,背脊挺得笔直,与他身下那摊软泥般的沙发形成了鲜明对比。他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上,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局促,以及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痛楚。紫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目光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飘向坐在他对面的应渊。
应渊则端坐在一张相对正常的椅子上,姿态优雅,神色平静。他捧着火麟飞硬塞过来的一杯用天界灵果泡的、味道甜得发腻的“花果茶”,指尖微微泛白,显示出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波澜不惊。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去看玄夜,也不主动开口。
火麟飞像个忙碌的陀螺,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一会儿给玄夜续上他那杯早就凉透的、据说能“安神”但玄夜一口没动的清心露,一会儿又对应渊介绍桌上那些奇形怪状、但味道确实不错的幽冥界“特产”点心。
“哎呀,别光坐着呀!尝尝这个!我新研究的‘暗影慕斯’,用了幽冥鬼菇和梦魇花的汁液,口感绵密,入口即化,还能助眠!”火麟飞拿起一块黑漆漆、但散发着奇异甜香的糕点,热情地递给应渊。
应渊看着那块造型诡异的糕点,沉默了一下,出于礼节,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尝了一下,微微颔首:“……多谢,味道……独特。”
“对吧对吧!”火麟飞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又转向玄夜,“玄夜!你也说句话啊!儿子……呃,应渊帝君大老远来一趟,你总不能一直当哑巴吧?”
玄夜被火麟飞点名,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抬眼,目光再次与应渊对上,那双深邃的紫眸中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有愧疚,有难以置信,有万年的隔阂,还有一丝……笨拙的、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关切。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最终只挤出一句僵硬的话:“你……母亲她……临走时,可还安好?”
这话问出口,连玄夜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染青是与他同归于尽,如何能“安好”?
应渊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母神……力战而竭,身归天地,并未受辱。”
一句“力战而竭”,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那场惨烈的决战和染青最终的结局,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玄夜的心上。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周身的气息都黯淡了几分。
火麟飞看着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闷,一个比一个不会聊天,急得直挠头。这认亲现场,比他想象中难搞多了!
最终,这场尴尬至极的“家庭会面”,在火麟飞绞尽脑汁的插科打诨和应渊礼貌却疏离的回应中,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草草收场。
应渊并未久留,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似乎已经达到——确认了玄夜的反应,也间接证实了自己的身世。他起身告辞,语气依旧淡然:“今日叨扰,告辞。”
玄夜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挽留,却不知该以何种身份、何种理由开口。父亲?他缺席了万年,有何资格?修罗王?更是可笑。
火麟飞却一把拉住应渊的袖子:“哎!别急着走啊!这血海……呃,乐园,还没建好呢!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几天呗!让你爹……呃,让玄夜带你逛逛!虽然现在没啥好看的,但以后肯定热闹!”
应渊看着火麟飞那双清澈又充满热情(且毫无边界感)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微微颔首:“多谢好意,天界尚有事务,不便久留。日后……有缘再会。”
说完,他化作一道清光,消失在血海天际。
玄夜站在原地,望着应渊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那双紫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和悔恨。
火麟飞走到他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叹了口气:“喂,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说你,平时对我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见到自己儿子,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玄夜缓缓转过头,看着火麟飞,声音沙哑:“我……该如何面对他?万年光阴,我毫不知情,未曾尽过一日为父之责。他如今已是天界帝君,地位尊崇,或许……根本不需要我这个父亲。”
“屁话!”火麟飞瞪了他一眼,“需不需要是他的事,做不做是你的事!你亏欠了他万年,现在知道了,难道还想继续亏欠下去?就算他不需要,你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地当没这回事?”
他拉着玄夜坐下,难得地用认真的语气说道:“玄夜,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没用。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是想办法弥补!哪怕只是让他知道,你这个爹,心里是有他的,是后悔的,是想对他好的!哪怕他一开始不接受,你也不能放弃啊!”
火麟飞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玄夜心上。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沉浸在自责中?最该被安慰和弥补的,是那个独自成长了万年的孩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