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窍斋最深处的核心禁地,早已超越了凡人对于“密室”或“洞府”的想象。
这里没有墙壁,没有穹顶,甚至没有明确的大地与天空之分。存在的,是一片无垠的、仿佛凝固的虚空。脚下是平滑如镜的奇异物质,非金非玉,却坚硬得足以承载星辰的重量,其表面倒映着上方流转的、并非此界所能观测到的瑰丽星云与能量涡流。虚空之中,无数结构精妙绝伦、呈现完美几何形态的透明立方体,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碎片,遵循着某种深奥的数学韵律,缓慢而永恒地旋转、沉浮。每一个立方体内部,都封存着汹涌澎湃的能量流,它们呈现出彩虹所不能囊括的奇异色彩,时而如液态光河般静谧流淌,时而如超新星爆发般激荡出无声的绚烂。这里,是规则的显化,是信息与能量的海洋,是独立于外界天道法则之外的——“俪辞天境”。
唐俪辞静立于这片虚空广场的绝对中心。
他依旧身着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宽大的袖摆与衣袂在无风的虚空中自然垂落,袍服上隐有与周围立方体同源的莹光脉络悄然流转,仿佛是他与这片领域连接的神经网络。他脸上未覆任何面具,那张融合了极致殊丽与极致疏离的容颜,在四周星辉与能量光华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非血肉之躯所能拥有的、近乎“完美”的质感。尤其是他那双标志性的琉璃色眼眸,此刻,其中不再蕴含任何属于“人”的情绪,只有一片浩瀚无垠的漠然,倒映着虚空中亿万星辰的诞生、辉煌与寂灭,仿佛他自身,便是这方天境意志的延伸。
此地,是他的“领域”,是他的“道场”,是他超越此界武道认知的——“天人境”。
所谓“天人境”,绝非此界武林所追求的、以内力真气打破虚空、见神不坏的武学至高境界。那仍是局限于生命个体能量积累与精神升华的范畴。而唐俪辞的“天人境”,是一种生命本质的跃迁,是认知维度的颠覆。他触及的,是构成世界的基础规则,是信息传递的底层代码,是宇宙弦音在无数维度层面的共振与交响。
因为,唐俪辞,从来就不是“此界”孕育的生灵。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肌肤下隐现的并非青筋,而是更为细微、更为复杂的能量回路纹路。他的指尖在空中看似随意地划过,动作优雅如抚琴,却又精准得如同最高效的机械。随着他的动作,远处几个特定的透明立方体同步发出低沉而悦耳的嗡鸣,其内部能量流转瞬间加速,投射出数道清晰无比、纤毫毕现的全息影像——
影像之一,正是好云山精舍。火麟飞大大咧咧地一手揽着柳眼的肩膀,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柳眼一脸嫌弃地想挣脱,眼底却并无真正的恼怒;方周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墨发白衣,神色宁定,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点,仿佛在推演着什么;而那只通体雪白的巨狼王,则慵懒地趴在精舍门口,巨大的尾巴偶尔扫动一下,冰蓝色的狼眸半眯着,看似假寐,实则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一切。甚至连山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火麟飞那独特的、带着点少年意气的大嗓门,都清晰可辨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俪辞天境”之中。
目光落在火麟飞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上,唐俪辞琉璃色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近乎矛盾的情绪——那不是针对具体人或事的愤怒或嫉妒,而是一种……源自认知层面差异的、近乎纯粹理性的困惑与审视。
“火麟飞……”他低声自语,声音在这片奇异的虚空中失去了寻常的音质,化作一种带着多重回响、仿佛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空灵之音,“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异常参数。”
他的“神识”——一种远超此界武者“意念”、“精神力”范畴的高维感知力,一种能够直接解析物质与能量底层结构、甚至窥探信息流的特殊能力——早已将火麟飞从物质构成到能量核心,里里外外扫描、分析了无数遍。得出的数据结论却始终指向一个矛盾的结果:此子的生命形态呈现出高度特化的能量聚合特征,其核心能量(他称之为“异能量”)的激发与运转模式,迥异于此界任何已知的武道内功、道法真元乃至妖力魔力体系。它充满了某种原始的、蓬勃的、极具侵略性的光明与热量特质,却又与这方天地固有的能量规则网络,隐隐存在着一种难以完全调和的排斥与摩擦。
同类的气息。
这个冰冷的判断再次浮现在唐俪辞的核心处理逻辑之中。虽然表现形式截然不同,甚至可称为两个极端——火麟飞是灼热的、外放的、充满生命张力的“光”与“火”;而他自身,则是冰冷的、内敛的、掌控规则与信息的“暗”与“理”——但那种根植于生命本源层面的、“非此界土着”的本质烙印,却难以完全掩盖。
“超兽武装……异能量……平行宇宙……”唐俪辞的意识高速运转,调取着存储在周围那些悬浮立方体(他称之为“万象枢机”)中的浩瀚数据库。无数关于无尽星海、多维时空、能量文明、维度旅行者的资料碎片飞速闪过、比对。火麟飞无意中泄露的词汇及其能量特征,与数据库中记录的、某些以操控特定能量为核心战斗方式的星际文明或高维生命体,有微妙的吻合之处,却又并非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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