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子豪正式从青禾书社退出的手续,在一个平静的下午完成了。
签字的那一刻,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像是告别了一个亲手抚育多年的孩子。
但看着兰凤和林少莲眼中那份不减的热情,以及何志明脸上那种近乎破釜沉舟的郑重,我们又觉得,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书社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而我们,确实已经无法给予。
我们将象征性保留的一点股份转让给了他们三人,算是留下一份念想和祝福。
子豪拍了拍何志明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意味复杂——
有提醒,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我则拥抱了兰凤和林少莲,轻声说:“辛苦了,希望青禾书社重新焕发生机。”
生活的重心,彻底回归了家庭和我们各自的主业。
子豪在省城农业局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他开始频繁地下乡调研,参与制定一些农业扶持政策,虽然辛苦,但脸上常带着实现价值的满足感。
我的教学工作按部就班,照顾三个日渐淘气的小家伙占据了绝大部分业余时间。
周末,我们带着孩子们和四位老人,享受短暂而密集的天伦之乐,偶尔也会路过青禾书社,但只是远远地看着,很少再进去打扰。
青禾书社,在我们退出后,确实迎来了一段充满磨合与不确定的时期。
何志明的加入,并非一帆风顺。
尽管他态度诚恳,资金也迅速到位,但兰凤对他的信任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建立。
最初的几次合伙人会议,气氛常常是微妙的。
兰凤习惯性地会对何志明的每一个提议都抱以审慎甚至挑剔的态度,而林少莲则扮演着调和与理性的角色。
何志明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局面,他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低调。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夸夸其谈,而是真的沉下心来,跟着兰凤和林少莲学习书社日常运营的每一个细节——
从图书采购的渠道谈判,到咖啡豆的选品,再到活动策划的流程把控。
他甚至主动承担了最繁琐的夜班值守和仓库整理工作。
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何志明在南方闯荡的经历,并非全无用处。
他带来了一些新的思路。
比如,他注意到书社附近的写字楼越来越多,提议开辟一个小的“商务茶歇区”,提供更便捷的简餐和高速Wi-Fi,吸引午休和下班后的白领人群。
他还利用自己过去积累的一些人脉,尝试联系了几家小型企业,为书社承接了员工图书福利采购和小型团建活动。
这些举措一开始被兰凤认为是“急功近利”,担心会破坏书社的文艺氛围。
但在林少莲的劝说下,她们决定小范围试行。
结果出乎意料,“商务茶歇区”很快成为了一个新的盈利点,而那些企业合作,虽然单笔利润不高,却为书社带来了稳定且额外的收入。
更让兰凤和林少莲意外的是何志明对书社本身的用心。
他会仔细阅读每一本新书的简介,在会员系统里细心记录老读者的偏好,甚至自学了简单的咖啡拉花,只为了能给客人端上一杯更用心的咖啡。
某个深夜,兰凤因为忘了东西返回书社,看到何志明独自一人在灯光下,一边对照着装修图纸,一边测量着空间,琢磨着如何优化书架布局以容纳更多书籍。
那一刻,他专注而沉静的侧影,与记忆中那个浮躁虚荣的何志明重叠不起来。
兰凤什么也没说,悄悄离开了,但心里那道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几个月后的一个季度总结会上,何志明拿出了重新整理过的财务报表。
数据显示,在维持书社原有调性的基础上,通过新增的商务区和少量企业合作,书社终于实现了小幅度的、可持续的盈利。
虽然数字不大,但意义非凡——这是青禾书社自开业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了稳定发展的曙光。
林少莲看着报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
兰凤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何志明,眼神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语气缓和了许多: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只会说大话。”
何志明没有因为这句算不上夸奖的话而得意,他只是认真地点点头:
“这只是开始。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我想……我们可以尝试做一个‘城市深夜书房’的计划,延长周五周六的营业时间,为那些需要安静夜晚工作或阅读的人,留一盏灯。”
这个提议,得到了林少莲的立刻赞同,连兰凤也沉吟着没有反对。
周末,我和子豪带着孩子们在公园玩,偶然遇见了同样出来散步的兰凤和林少莲。
聊起书社,她们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沉重和焦虑。
“没想到,何志明这次……好像是真的变了。”
林少莲感慨道,“做事踏实了很多,也确实想出了一些有用的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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