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李府,萧凡并未立刻返回陛下赐下的、位于京城核心地带的镇国镇南王府。他屏退了大部分仪仗,只带着两名便装亲卫,信步走在熙攘的帝都街道上。
赐婚之事已定,与李清珞的初次会面及后续的书信往来,也算初步达成了他预想的效果——一位温婉知礼、颇有才情且似乎能理解他些许内心的大家闺秀,作为王妃足矣,更能通过联姻户部尚书, 增强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与情报来源。然而,这份“足矣”之下,是否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对寻常情感的微弱期待,却被他刻意忽略。于他而言,婚姻亦是棋局的一部分,落子无悔。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路上,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商贩的叫卖声、以及市井百姓的喧哗,充满了蓬勃的烟火气。这与南疆弥漫着血腥与焦土味的空气,与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言必称江山社稷的压抑氛围,截然不同。萧凡稍稍放缓了脚步,享受着这难得的、无人识破他身份的短暂松弛。
行至一处热闹的街口,只见一座茶肆外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一个洪亮且极具感染力的声音正穿透人群,清晰地传来,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引得听众们时而屏息凝神,时而轰然叫好。
“…话说当日!那南川主帅蛮烈,自恃勇力,麾下黑锋营更是号称‘夜魇’,杀人如麻,声威震彻南疆!我大梁边军初战失利,节节败退,南阙故地眼看就要尽数沦丧,蛮烈狂言,三月之内,饮马澜江,剑指我帝都天阙!”
萧凡脚步微微一顿。是讲南疆之事的说书人。他对亲卫使了个眼色,三人便驻足在外围,隐在人群中。以他的身高,无需挤进去,也能看到那说书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持惊堂木,唾沫横飞,眼神锃亮,极富表现力。
“就在这社稷倾危、人心惶惶之际!”说书人猛地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心弦都揪紧了,“只见南疆天际,忽有紫气东来三万里!一道身影,巍然如岳,降临于镇南关城头!诸位可知来人是谁?”
“镇南王!是萧王爷!”底下听众早已熟知剧情,迫不及待地齐声喊道,情绪高涨。
“不错!”说书人一挥手臂,仿佛亲自看到了那景象,“正是我大梁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镇国镇南王,萧凡,萧千岁!”
萧凡:“……”他微微挑眉,紫气东来三万里?他当时是连夜急行军赶到的,灰头土脸,满身风尘。
说书人可不管事实如何,极尽渲染之能事:“王爷驾临,三军雀跃!只见王爷目光如电,扫过城下南川连营数百里,只淡然一笑,言道:‘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耳!’”
亲卫忍不住偷偷瞥了自家王爷一眼,只见王爷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表情。
“那蛮烈闻听王爷至,初时不信,竟率黑锋营前来挑战!王爷岂会惧他?当即点齐麾下虎贲,开关迎敌!两军阵前,王爷白袍银甲,坐下追风驹,掌中一杆龙纹裂渊枪,直指蛮烈!”说书人比划着动作,“那蛮烈身高丈二,青面獠牙,如同荒古巨魔,手持两柄百斤重的开山钺,哇呀呀怪叫着冲来!端的是凶恶无比!”
萧凡回想了一下,蛮烈确实身材魁梧,但绝没有丈二(三米多)那么夸张,至于青面獠牙…大约是战场上杀红了眼,表情狰狞些罢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蛮烈双钺携开山裂石之力砸下,王爷却不闪不避,体内真气勃发,周身竟有龙吟之声隐现!大喝一声:‘破!’”
惊堂木再响!
“诸位猜怎么着?王爷只一枪!平平无奇的一记直刺!快如闪电,疾似流星!那蛮烈竟完全看不清枪路!只听‘铛啷’一声巨响,双钺被震得脱手飞上天去,化作两个黑点,据说至今还未落下来呢!”
听众们发出惊叹的抽气声。
萧凡:“……”他阵斩蛮烈确是事实,但那龙吟之声?他练的是战场搏杀的实用功法,并非修仙。
“蛮烈武器脱手,肝胆俱裂,拔马便逃!王爷岂容他走脱?一拍战马,如离弦之箭追上!那蛮烈回头一看,只见王爷神威凛凛,如同雷神降世,眼中金光迸射,吓得他魂飞魄散,竟从马上栽落!”说书人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茶,继续道,“王爷飞马赶到,手起枪落!诸位,这一枪,汇聚了天地正气,承载了我大梁国运!枪尖未至,枪芒已吞吐三丈有余!”
萧凡身边的一个小贩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的糖人都快化了。
“只见一道璀璨光华闪过!‘噗——!’好家伙!那一枪,不仅将蛮烈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其势不减,竟将他身后的南川王旗大纛、连同扛旗的三个力士,一并拦腰斩断!枪芒继续向前,直冲南川军阵!”
说书人双手夸张地比划着:“轰隆隆!地动山摇!那枪芒竟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达数尺、长逾百丈的鸿沟!沟中南川兵卒,死伤无数,哭爹喊娘!自此之后,南川人称那道沟为‘绝魂壑’,闻我镇南王名,小儿不敢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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