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病房内,为一切染上了一种悲壮而温暖的金色。
病榻之上,萧凡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守候在旁的军医几乎以为自己眼花,连忙凑近。紧接着,那双紧闭了七日、曾令敌人胆寒的眼眸,缓缓睁开。
初时,眼神有些涣散和迷茫,仿佛从一个极其漫长而疲惫的梦境中挣扎出来。随即,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意识迅速变得清晰。
“王爷!王爷您醒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冷锋听到动静,如同旋风般冲入屋内,看到睁开眼的萧凡,这个铁打的汉子瞬间热泪盈眶,扑到床边,声音哽咽,“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那二十七名一直守在院中的虎啸营战士,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挣扎着起身,挤到门口,隔着门帘,激动地望向屋内。
萧凡艰难地转动脖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冷锋,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空荡荡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疼痛,昏迷前的记忆如同碎片般逐渐拼接起来。
“冷锋……”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我们……回来了?弟兄们……怎么样了?”他最关心的,始终是那些随他浴血搏杀的将士。
冷锋的泪水瞬间涌出,他低下头,哽咽道:“王爷……我们……我们回来了……可是虎啸营的弟兄们……五百弟兄……就……就剩下外面那二十七个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数字,萧凡的心脏依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年轻而坚毅的面孔,浮现出鹰嘴崖的血战,浮现出北归路上的层层阻击……每一个倒下的身影,都像一把刀刻在他的心上。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血红的悲恸与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扶我起来。”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爷,您的伤……”
“扶我起来!”萧凡重复道,语气加重。
冷锋不敢再违逆,小心地搀扶着他,艰难地坐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萧凡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拿我的甲胄来。”萧凡看着窗外如血的残阳,缓缓道。
“王爷,您还需要静养……”
“那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时间,不是用来静养的。”萧凡打断他,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赤色城,“拿甲胄来。还有,传令下去,明日清晨,城外点将台,全军集合。”
次日清晨,黑山城外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下,旌旗招展,鸦雀无声。
卫擎苍率领的援军、冷锋统领的南疆旧部、甚至木赤和兀术的部分军队,皆肃然列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点将台上。
台上,矗立着一座新垒起的土塚,塚前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黑色战旗,旗上绣着一只咆哮的猛虎,正是虎啸营的战旗!只是这面旗帜上,布满了刀剑孔洞和暗沉的血迹,更显悲壮苍凉。
战旗之下,摆放着数百个临时赶制的灵牌,上面刻着一个个牺牲的虎啸营将士的名字。
气氛庄严肃穆,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所有人望去,只见萧凡在冷锋和那二十七名虎啸幸存者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点将台。他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稳,甚至无法穿戴完整的甲胄,只在外袍下套了一件破损的胸甲。
但他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稳,腰杆挺得笔直,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却又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他走到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数万将士,扫过那面残破的战旗,扫过那数百个冰冷的灵牌。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接过亲卫递上来的一坛烈酒,缓缓倾倒在灵牌之前。酒水渗入泥土,如同英雄的血。
接着,他又接过第二坛,仰起头,自己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点燃了他胸中的悲愤。
“啸声绝处是归程,”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伤势和情绪而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吟诵的正是那首后人传唱的诗句,“虎骨铸成不灭城。”
台下所有将士,尤其是那二十七名虎啸幸存者,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涌出热泪。
“纵使千年风雨后,”萧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痛与骄傲,“犹闻铁骑破空声!”
吟罢,他猛地将酒坛摔碎在灵前!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兄弟们!”萧凡转向那些灵牌,声音颤抖,却充满了力量,“我萧凡……带你们……回家了!”
一句话,让台下无数将士瞬间泪崩,尤其是那些经历过守城血战的老兵。
“你们没有白死!”萧凡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他指着赤色城的方向,“你们看到了吗?蛮烈的十五万大军,被我们挡住了!被我们打退了!如今像乌龟一样缩在赤色城里,苟延残喘!南阙保住了!南疆保住了!大梁的江山,因为你们,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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