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知何时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群永城上空,细密冰冷的雨丝无声飘落,打在瓦檐和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雨水顺着年久失修的屋檐滴滴答答落下,在丙区七十六号小院门前积起一小片浑浊的水洼。
院门紧闭着,隔音禁制将大部分雨声阻在了外面,院内只闻隐约的淅沥,更显得过分安静。
西坊泥泞的街道上,雨水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浊流,往日里人头攒动的小广场此刻也冷清下来,只剩下三两个摊位还支着破旧的油布雨棚,摊主蜷缩在棚下,没什么精神地看着雨幕。
雨水带来一股土腥气和隐约的霉味,混在西坊本就复杂的烟火气里。
静室内,柳茹之盘膝而坐,神识并未全然放开,却也留了一分心神在院外。
阮灵儿坐在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有些烦躁地拨弄着衣角,“这雨下得没完没了,心里也跟着湿漉漉的,闷得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不算客气,带着些蛮力的敲门声,“咚、咚、咚”,力道不小,打破了雨中的沉寂。
柳茹之眸光微动,对阮灵儿递过一个眼神,两人一同起身走出静室。雨水打湿了院中的青石板,泛着湿滑的光泽。柳茹之并未立刻开门,停在门后半步,声音平稳地向外问道,“哪位?”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语调刻意放得缓和,却掩不住一丝油滑,“道友请了,冒雨打扰,实在对不住。在下姓吴,是隔壁那对采药爷孙的老相识,刚回西坊没多久。见他们院门落了锁,心里记挂,想跟二位打听一下,可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柳茹之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隔壁那对爷孙,老者沉默寡言,平日里除了上山采药,便是闭门不出,那小童也怯生生的,何曾有过这样一个气息浑浊、言语间透着市井狡狯的“老相识”?
她尚未回应,旁边的阮灵儿因雨天烦闷,又觉门外之人言语不甚诚恳,便带着几分不耐扬声道,“他们出去了!去了哪里我们怎会知道?莫要再敲了!”
门外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干笑两声,“呵呵,原来是这样……多谢相告,打扰了,打扰了。” 脚步声响起,踏着积水,渐渐远去。
柳茹之这才将门拉开一道细缝,朝外望去。雨幕中,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劲装、身形略显粗壮的汉子背影,正快步朝着坊市出口的方向走去,面容在雨中看不真切。
她轻轻关上门,重新激发禁制,转身看向阮灵儿,语气带着一丝责备,“灵儿,你太过急躁了。与此人说话,透露‘他们出去了’这一句,已是太多。”
阮灵儿有些不服,低声嘟囔,“师姐,不过是个炼气五层的散修,问个路罢了……”
“炼气五层是不假,”柳茹之目光微凝,望向院墙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人离去的路径,“但他气息浮而不定,隐有戾气缠绕。自称是那对爷孙的老友,却连他们惯常的去处都不知晓,反要来问我们这两个搬来不久的新邻?其中必有缘故。你告诉他‘出去了’,他若存了歹心,稍一推测,便知是去了青沂山。”
阮灵儿闻言,脸色微微一白,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垂下头,“师姐,我……”
“罢了,”柳茹之摆摆手,“日后遇人遇事,多存一分小心,多看少言。” 她心中那缕若有若无的不安,因这突兀的来访,又深了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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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中,那姓吴的凶悍散修快步走着,脸上早已换了一副神情,伪装的客气消失不见,只剩下阴鸷与一丝淫邪交织的冷笑。
“哼,两个小娘皮,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尤其是后来开口那个,声音倒是脆生,模样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等老子办妥了圣教交代的差事,拿到赏赐,再回来好好跟你们‘叙叙旧’!”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贪婪的光。
方才虽未看清院内女子全貌,但那惊鸿一瞥的窈窕身段和清脆嗓音,已让他心头发痒。
“老不死和小崽子,果然是去了青沂山!真是老天爷都帮我!”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西坊出口走去,身形很快被连绵的雨幕吞没,直奔青沂山而去。雨水冲刷着他的衣衫,却冲不散他心头翻涌的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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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室内,热浪蒸腾,与门外的阴冷潮湿恍若两个世界。洛灿刚刚完成了一件定制的四禁制轻身玉佩,玉佩通体温润,灵光内敛,品质足以交付。
他将玉佩小心收起,眉宇间却不见轻松,反而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凝重。
“西坊近来气氛微妙,师姐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他心中暗忖。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并非源于某件具体的事,更像是一种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养成的本能,嗅到了风雨将至的气息。
他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材料。这些并非寻常炼制法器的材料,而是他前几日特意在西坊那家老字号百炼阁购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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