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洛灿躺在铺着厚厚软垫的马车厢里,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尤其是左肩臂盾撞击造成的撕裂伤,火辣辣的痛楚如同有烙铁在反复灼烧。
车厢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血腥气。夏璇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浸透了药液的细棉布,擦拭着洛灿左肩断口处狰狞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让洛灿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冷汗浸透了额发。
夏弘则坐在对面,面色沉凝如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车窗外浓重的夜色,右手始终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忍着点,洛师兄,”夏璇的声音带着压抑,动作却异常轻柔,“伤口里有木刺和铁屑,必须清理干净…陈老给的金疮生肌粉效果很好,但敷上去会有点刺…”
洛灿紧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哼声,算是回应。他的注意力大半集中在自己的右臂上。
那截暗红的藤蔓此刻安静地盘踞在手腕,深紫色的诡异纹路已经褪去大半,只留下如同淡紫色胎记般的浅痕,但指尖触碰上去,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异于体温的、如同上等暖玉般的微温。
藤蔓的搏动变得极其微弱而缓慢,间隔很长,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温热暖流,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渗入他枯竭的经脉。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左肩伤口的剧痛似乎被隔绝了一层,变得可以忍受,体内被臂盾巨力撞击导致的气血翻腾和内腑震荡,也在这股温润的滋养下,缓缓地平复。
然而,在这股“滋养”之下,洛灿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更深沉的、源自骨髓的虚弱感。
手腕上的藤蔓,此刻温顺平和,但洛灿知道,这份“温顺”背后,是它刚刚饱餐了一顿“蚀藤引”后短暂的满足与蛰伏。
马车最终在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前停下。院墙高耸,由厚重的青石砌成,墙头爬满了苍翠的藤蔓。院门古朴,上方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听竹小筑”。还未进门,便能听到院内传来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清幽宁静,与潜龙阁主区的喧嚣截然不同。
“到了。”夏弘率先跳下马车,警惕地扫视四周。黑暗中,几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院墙的阴影中闪出,无声地向夏弘行礼。这些都是夏家的精锐护卫,气息沉稳,眼神锐利,显然早已在此布防。
夏弘点点头,亲自拉开车厢门,和夏璇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几乎无法自己站立的洛灿下车。洛灿的左腿被固定着,右腿也因骨裂和经脉受损而虚软无力,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夏弘强健的臂膀上。每一次迈步,左肩的伤口都被牵扯,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痛楚,让他额角的冷汗就没干过。
进入听竹小筑,一股沁人心脾的竹香混合着湿润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庭院不算大,却布置得极为精巧雅致。几丛修竹掩映着卵石小径,一汪清浅的池塘倒映着月色,几间飞檐斗拱的精舍错落分布。精舍的材质都是上好的楠木,门窗紧闭,檐角悬挂着造型古朴的铜铃,在夜风中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叮当声。
“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最安静,也最安全。”夏弘搀着洛灿,沿着回廊走向东侧的精舍,“这里的护卫都是跟随我父亲多年的老人,绝对可靠。院墙和几处关键位置,也布置了一些示警的机关陷阱,外人想无声无息摸进来,没那么容易。”
洛灿虚弱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庭院。月光下,竹影婆娑,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但他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
柳七能在百草静苑精准地投放毒渣,能驱使“灰鼠”这样精通潜伏暗杀的探子,这听竹小筑,又真能万无一失吗?
推开东厢房的门,一股淡淡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檀香味传来。房间宽敞明亮,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床铺着厚厚的锦被,临窗的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墙角甚至还设有一个小小的暖炉。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地面上,铺设着一块打磨光滑、温润如玉的巨大青石,丝丝缕缕温暖的地气正从石面缓缓升腾——这显然是一块人工引来的小型温玉床,虽比不上百草静苑那块,但温养效果也远超普通床铺。
夏弘小心地将洛灿扶到床边坐下。夏璇立刻端来温水和干净的布巾,继续处理他左肩的伤口。
“洛师弟,”夏弘站在一旁,看着夏璇忙碌,眉头紧锁,目光最终落在洛灿右手手腕那截藤蔓和尚未完全褪去的淡紫色纹路上,眼神锐利如鹰,“方才在静苑…你右臂上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那股气息…霸道、邪异!它到底是什么?”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滞。夏璇擦拭伤口的手也顿住了,担忧地看向洛灿。
洛灿沉默着,感受着右臂藤蔓那微弱而规律的搏动。他该如何解释?说这是寒渊狱里一个神秘人给的?说它能吞噬剧毒也能吞噬自己的气血?说它有自己的微弱意志?这听起来比邪功魔功更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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