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如同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公寓分割成了两个冰冷的世界。门内,是林夕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哀鸣,被厚重的门板过滤得微不可闻,却更添几分令人心碎的绝望。门外,陆辰希僵立在客厅中央,仿佛一尊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塑,只有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双手,和胸膛剧烈却无声的起伏,证明着他还活着。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硝烟与泪水的咸涩气息,以及他自己那句如同淬毒冰锥般的话语,反复回响,刺得他耳膜生疼,心脏痉挛。
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那些他隐藏在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关于付出与掌控的阴暗念头,怎么会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化作最伤人的利刃,刺向了他最想保护的人?
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吗?因为他潜意识里,确实习惯于掌控,习惯于规划,习惯于将一切都纳入他认定的“最优解”轨道?包括她的梦想,她的未来?
“你的‘翅膀’是怎么硬起来的……”
这句话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见了他内心深处那不堪的一面——他将自己对她的帮助与庇护,无形中当成了某种筹码,当成了可以在此刻用来“说服”她、甚至“胁迫”她顺从自己意志的工具。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与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不是后悔指出异地将面临的现实困难,他后悔的是自己那傲慢的、试图用商业逻辑去丈量她梦想价值的态度,后悔的是那失控的、试图用过往的付出来进行情感绑架的丑陋行为。
卧室里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那寂静,比之前的哭泣更让陆辰希感到窒息。
他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才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挪到沙发边,颓然坐下。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室内无边的黑暗所吞噬。电脑屏幕早已暗了下去,那些关于未来、关于事业的宏伟蓝图,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讽刺。
他失去了她。
这个认知,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带来致命的窒息感。比面对家族危机、比遭遇境外黑手、比在金融市场上濒临绝境,都要让他感到恐惧和无力。
卧室里,林夕蜷缩在床角,脸颊深埋在膝盖里,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陆辰希最后那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她心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某种不对等。在他那看似全然的信任与支持之下,原来潜藏着如此根深蒂固的、属于上位者的掌控欲和……施恩感。
他帮她,保护她,引领她,这些她都铭记于心,感激不尽。但她从未想过,这些会成为他此刻否定她独立选择、质疑她梦想分量的理由!她追求的,从来不是依附,而是并肩。她渴望的,是他的尊重与理解,而不是被他纳入羽翼之下,按照他规划好的路径去生活。
难道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长,在他眼中,最终都只能归结于他的“功劳”吗?那她自己呢?她自身的坚韧、才华与付出,又算什么?
一种混合着心寒与倔强的情绪,在她冰冷的心底慢慢凝聚。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定义,不能接受爱情要以牺牲自我为代价。
可是……想到要离开他,想到可能失去他,心脏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那些温暖的记忆,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夜,那些他看她时眼中不容错辨的深情与骄傲……难道都是假的吗?
理智与情感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将她撕扯得支离破碎。
这一夜,对两人而言,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第二天,天色在雨停后依旧阴沉。公寓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低气压。
林夕很早就起来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她沉默地洗漱,沉默地准备了一份极其简单的早餐——只有两片吐司和两杯牛奶,放在餐桌上,然后便拿着自己的东西,坐到了离餐桌最远的客厅飘窗上,戴上耳机,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背影疏离而单薄。
陆辰希从书房出来(他后来在书房沙发上勉强眯了一会儿),看到餐桌上的早餐和她刻意拉远的距离,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沉默地走到餐桌旁,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向她的背影。
他想道歉,想解释,想告诉她他不是那个意思……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发现自己任何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伤害已经造成,裂痕已然出现。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难言的苦涩。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片吐司,却没有吃,只是捏在手里,转身又回到了书房,轻轻关上了门。
一场无声的冷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成了两个共享同一空间却毫无交集的孤岛。他们尽量避免碰面,错开用餐时间,即使不得已共处一室,也各自沉默,眼神没有任何交流。空气冰冷得能结出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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