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心照不宣的紧迫感与默契在公寓里无声地流淌。陆辰希的身体恢复速度明显加快,苍白的脸颊终于透出了些许血色,眼神中的疲惫被一种蓄势待发的锐利所取代。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听取周屿的汇报,开始更深入地参与到对“东南湿地”线索的分析与后续行动部署中。
林夕提供的那条关于“异常鸟群”与环保议题潜在线索,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探路石,经由周屿团队的技术放大和“牧羊人”从宏观层面的信息补充,迅速勾勒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对手确实利用了一个表面独立的环保组织,通过夸大甚至捏造环境影响评估数据,在关键节点对陆氏的那个物流基地项目进行了精准的舆论狙击和行政施压,最终导致项目搁浅。而这背后,隐约闪现着那家基金会资金支持的影子。
这是一条隐藏在技术窃取和金融狙击之外的、更为隐蔽和“低成本”的攻击路径。若非林夕凭借其独特的视角和扎实的调查,这条暗线恐怕仍将潜藏在水下。
陆辰希迅速调整了策略。他一方面让周屿继续巩固城东科技园的防御,并利用张珩这条线反向追踪其上家的更多信息;另一方面,则集中部分资源,开始针对那个环保组织及其背后的基金会支持网络,进行精准的证据搜集和法律层面的反击准备。他要让对手知道,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他都照单全收,并且会加倍奉还。
而林夕,则在完成自己课题报告的最后冲刺。艺术节主持的成功,如同打通了她体内的任督二脉。那份源于童年、困扰她多年的对人群的恐惧,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却已然无法再主导她的意志。她学会了与这份恐惧共存,甚至将其转化为一种登台前必要的、能够让她更加专注的兴奋感。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课题报告的最终公开答辩。这不仅是对她学术能力的检验,更是对她能否真正在权威和众多审视目光下,清晰、有力地表达自己观点的终极试炼。
答辩前夜,窗外月色如水。林夕坐在书桌前,最后一次梳理着答辩的讲稿和可能遇到的问题,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凉。
陆辰希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放在她手边。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离开,而是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紧张?”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声问。
林夕诚实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有一点。比主持艺术节……感觉更不一样。下面坐着的,都是专业的老师和同学。”
陆辰希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的报告核心观点是什么?”
林夕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清晰地回答:“是探讨在快速城市化的进程中,如何通过有效的记录和社区参与,保留那些即将消失的街巷所承载的‘地方性记忆’,避免文化根脉的断裂。这不仅是怀旧,更是关乎城市可持续发展与居民心理认同的重要议题。”
“很好。”陆辰希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那么,记住,明天你走上讲台,不是为了接受审判,而是去分享一个你认为重要的发现,去传递一种你认为有价值的理念。台下的人,无论是谁,在那一刻,都是你的倾听者,是可能被你的发现和理念所打动、所启发的对象。你不是在祈求认可,你是在提供一种观察世界的视角。”
他的话语,再次以一种独特的、近乎冷酷的理性,精准地解构了她对“被审视”的恐惧,将她从被动接受评价的位置,拉回到了主动输出价值的创造者位置。这与之前“星海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更加贴合她此刻面临的学术场景。
林夕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眼眸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信任。一股暖流和力量,再次从他平静的话语中,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心田。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陆辰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那一握,短暂却充满了力量。
次日,课题答辩的阶梯教室内,座无虚席。林夕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站在讲台侧后方,等待着上场。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手心里依旧有汗,但当她回想起陆辰希昨夜的话,回想起聚光灯下的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和力量,渐渐压倒了那残余的紧张。
轮到她了。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那个对于她而言,意义非凡的讲台。
调整好麦克风,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看到了苏晚晴鼓励的眼神,看到了导师期待的目光,也看到了许多同学好奇的注视。这一次,她没有再将他们看作是审判官,而是看作了一片等待被她的“发现”所照亮的“星海”。
她开始了自己的陈述。声音起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但很快便稳定下来,变得清晰、流畅、富有感染力。她结合着自己扎实的田野调查、丰富的影像资料和严谨的数据分析,将自己关于“地方性记忆”与城市发展的思考,娓娓道来。她的逻辑清晰,案例生动,观点鲜明,甚至在讲到动情处,眼中闪烁着对那片即将消失的街巷及其居民的深切关怀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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