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希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养分,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元气。他不再终日卧床,可以在公寓里自由活动,甚至能处理一些周屿筛选过的、非核心的邮件和信息。但那股萦绕在他眉宇间的、属于掌控者的锐气,并未因这场大病而消磨,反而在休养生息中沉淀得更加内敛和深邃。
他清楚地知道,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暗流更为凶险的涌动。对手在城东科技园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张珩的落网只是掐断了一条明线,那隐藏在基金会背后、盘根错节的网络,依然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型章鱼,触手无处不在。
他需要信息,需要更清晰、更直接的证据,来照亮这片迷雾,锁定真正的敌人。周屿的技术追踪固然重要,但有些线索,或许藏在那些看似无关的公开信息、学术研究甚至是一些被忽略的社会动态之中。而这,恰恰是林夕所擅长的领域。
他注意到,林夕最近似乎格外忙碌。除了照顾他,大部分时间都抱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在各种学术数据库、公开财报、国际新闻网站间切换,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会将遇到的困惑或发现与他分享,而是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沉默和专注。
陆辰希没有打扰她,也没有追问。他尊重她的领域,也信任她的判断。他只是在她长时间对着屏幕揉眼睛时,默默递上一杯泡着枸杞菊花的温水;在她因为某个思路卡壳而烦躁地咬笔头时,状似无意地提起某个相关的国际案例或金融模型,给她提供一个可能的新视角。
这种无声的支持和理解,比任何直接的干预都更让林夕感到安心和充满力量。她知道,他懂她在做什么,也相信她能做好。
这天下午,林夕接到了苏晚晴的电话,约她去图书馆查阅一些关于国际非政府组织法律环境的纸质资料(这是林夕委托她帮忙寻找的)。陆辰希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平板电脑审阅周屿发来的、关于对手最近资金流向的初步分析报告。
听到林夕接电话,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略显凝重的侧脸上。
“嗯,好,我马上过去……谢谢你了晚晴。”林夕挂断电话,开始收拾背包。
“要出去?”陆辰希放下平板,语气平和地问。
“嗯,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晚晴帮我找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书。”林夕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具体说明。
陆辰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在她换好鞋准备出门时,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林夕。”
林夕回头,看向他。
陆辰希走到她面前,从玄关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U盘,递给她:“顺便帮我把里面那份……关于‘城市噪音对鸟类迁徙影响’的观察报告,存到图书馆三楼的公共电脑上,匿名发布到那个指定的自然论坛。账号和密码在里面的文本文档里。”他语气自然,像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林夕微微一怔,接过U盘。“城市噪音对鸟类迁徙影响”?这显然不是他会感兴趣的研究方向。她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不是什么观察报告,这很可能是一个经过伪装的、用于传递信息或者测试某种通道的“信物”。他在用这种方式,让她参与到他的信息网络中,以一种极其隐蔽和安全的方式。
她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将U盘小心地放进背包内侧口袋,用力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她清澈眼眸中瞬间了然的神情和毫不犹豫的信任,陆辰希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再次被触动。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嗯。”
林夕离开后,公寓里恢复了寂静。陆辰希重新坐回沙发,目光却并未落回平板电脑上。他沉吟片刻,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不是周屿,而是一个之前极少动用的、代号“牧羊人”的联系人。
“是我。”陆辰希的声音低沉,“启动‘镜像’计划第一阶段。目标:基金会公开合作的所有研究机构及关联企业,重点是近三个月内的所有人员流动、项目变更及公开言论倾向。用第三方视角,做一份尽可能详细的分析报告。”
“明白。报告输出渠道?”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无波的声音。
“老地方,‘观鸟站’。”陆辰希报出了一个看似公益项目的网站名称。
“收到。”
挂断电话,陆辰希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他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一条战线。周屿在明,负责技术攻坚和正面防御;“牧羊人”在暗,负责从更宏观、更社会化的层面搜集和分析情报;而林夕……她或许能凭借其新闻人的敏锐和学术研究的纯粹,发现那些被技术和商业分析忽略的、隐藏在细节中的魔鬼。
他正在编织一张更立体、更隐蔽的信息网络。而林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这张网络上,一个独特而重要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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