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计划成功的信号,如同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指引灯。它并未驱散全部黑暗,却清晰地标出了对手所在的大致方位,以及他们贪婪咬钩后暴露出的软肋。陆辰希心中那盘陷入僵局的死棋,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冰冷的计算下,开始涌动起一丝属于猎手的、沉稳的兴奋。
然而,他并未急于行动。多年的商场博弈和此次危机的淬炼,让他深刻理解了“谋定而后动”的重要性。对手的强大与狡诈超乎寻常,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葬送这来之不易的优势。他需要耐心,需要等待对手在“诱饵”的牵引下,暴露出更多的破绽和意图。
这种等待,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动防御下的焦灼与无力,而是带着明确目标和清晰路径图的主动蛰伏。心态的转变,直接影响了他的康复状态。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接受照顾的病人,而是开始以一种更积极、更从容的姿态,参与到自己的恢复进程中。
他开始在林夕的监督下,进行一些极缓和的室内伸展运动,试图唤醒沉睡已久的肌肉力量。他会主动询问医生留下的康复建议,并认真执行。甚至,他开始重新翻阅一些与华晟项目相关的、非核心的背景资料,不是为了立刻处理,而是为了保持对项目的“手感”,确保一旦时机成熟,他能以最佳状态迅速重返战场。
林夕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种内在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变化。他眼底深处的沉重冰层似乎在加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更加内敛的锋芒。她为他感到高兴,也更加精心地调配着药膳,将一些益气补血、安神定志的药材融入日常饮食,默默支持着他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复苏。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陆辰希刚完成一组简单的呼吸调整练习,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他准备拿起水杯的动作微微一顿——是陆正渊。
自从他病倒,尤其是转入秘密静养后,与父亲的联系几乎断绝。陆正渊最初打过几次电话,语气惯常的强硬,带着质问和不满,都被陆辰希以“需要绝对静养”为由,简短而冷淡地挡了回去。后来,许是周屿那边按照计划,有意无意地向陆氏内部泄露了他“病情反复、状况不佳”的消息,陆正渊的来电便渐渐少了。
此刻,他再次打来,是为了什么?是听闻了更糟糕的传言前来确认?还是……陆氏内部又出了新的变故?
陆辰希眸色沉静,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爸。”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陆正渊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威严和咄咄逼人,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疲惫:“……辰希。”
这一个称呼,让陆辰希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陆正渊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里带着一种陆辰希记忆中罕见的、近乎小心翼翼的探询。没有质问,没有命令,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父亲的忧虑。
陆辰希握紧了手机,指尖微微泛白。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一向习惯于掌控一切、将强硬作为盔甲的父亲,在听闻儿子可能命悬一线的消息时(即便是假消息),内心经历着怎样的煎熬。尽管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隔阂与伤害,但血脉相连的底色,终究无法完全抹去。
“好多了。”陆辰希的回答依旧简练,但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了些许,“在静养,需要时间。”
“……好,好。那就好。”陆正渊连说了几个“好”字,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无话可说下的掩饰。电话两端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过往的激烈争吵、彼此的不理解、商业理念的冲突,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脆弱的关切暂时冲淡了。
过了片刻,陆正渊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沉稳,却少了那份惯有的压迫感:“集团这边……暂时还算平稳。华晟那边,赵劲私下联系过我,表示理解,希望你能早日康复。你……安心养病,外面的事情,暂时不用操心。”
这番话,几乎等同于一种变相的妥协和放手。那个一直试图将他牢牢控在掌心、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父亲,第一次明确地告诉他:你可以暂时离开,我会守着。
陆辰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酸涩,有释然,也有那么一丝……迟来的、微弱的暖意。
“我知道了。”他最终只回了这三个字,声音低沉。
结束通话,陆辰希在窗边站了许久。冬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此刻幽深的心绪。与父亲关系的这根刺,依旧深埋着,但这一次的通话,似乎让刺周围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林夕一直安静地待在客厅,没有打扰他。但从他接电话时瞬间绷紧又缓缓放松的背影,以及通话结束后长久的沉默中,她大概猜到了来电者是谁,也隐约感知到了这次通话的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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