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药似乎起效了,又或者是林夕那碗热粥和无声的陪伴起了作用,蜷在工作室沙发上的陆辰希,在凌晨时分终于陷入了短暂而极浅的睡眠。然而,大脑皮层的某个区域依旧如同高度警戒的雷达,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瞬间惊醒。窗外天色将明未明,城市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雾霭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轻轻起身,没有惊动在一旁扶手椅上和衣而眠的林夕。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仿佛在梦中也在为他担忧。陆辰希凝视了她片刻,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将滑落的薄毯重新为她盖好。
他走到工作台前,打开了电脑。屏幕上,周屿连夜整理的报告已经送达——关于那个试图抛售陆氏境外债券的海外空壳公司的最终资金流向追踪,以及华晟资本先遣小组在“晨曦物流”和“京西商业”初步发现的一些财务疑点汇总。坏消息像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今天,有一场他不能输的战役要打。与华晟资本副总裁赵劲的第二次会面,定在上午十点,地点依旧是那家低调的私人会所。这一次,不再是“偶遇”与试探,而是真正的、决定陆氏核心资产命运的正式谈判。
他需要一份无可挑剔的谈判方案。不仅仅是对那份“B计划”报告的深化,更需要针对华晟可能提出的所有质疑和苛刻条件,准备好具有说服力的回应和可行的解决方案。他必须展现出绝对的掌控力、专业性和……即便在绝境中也能创造价值的潜力。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飞速运转的思绪中流逝。当林夕被窗外逐渐亮起的天光唤醒时,看到的是陆辰希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屏幕前的背影,以及他手边那杯早已冷透、却一口未动的咖啡。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起身,去厨房重新煮了咖啡,热了牛奶和简单的早餐,然后安静地放在他手边。
陆辰希直到完成方案的最后一个部分,才猛地从那种极度专注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端起那杯温热的咖啡一饮而尽。
“几点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八点半。”林夕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阴影,心疼地递过热牛奶,“吃点东西,不然你撑不住。”
陆辰希没有拒绝,机械地吃着早餐,味同嚼蜡。他的大脑还在高速复盘着谈判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九点整,他起身,准备去换衣服。然而,刚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陆辰希!”林夕惊呼一声,冲过来扶住他,触手是他滚烫的额头和冰凉的手心。他在发烧!
“我没事。”陆辰希稳住身形,试图推开她,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
“你发烧了!”林夕摸着他的额头,语气焦急,“必须去医院!或者至少吃药休息!今天的谈判能不能改期?”
“不能。”陆辰希斩钉截铁地拒绝,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坚决,“赵劲的时间比我的命还金贵。错过这次,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但他更清楚,这场谈判关乎着太多人的命运,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林夕看着他固执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她咬着唇,快速翻出医药箱,找出退烧药和消炎药,强硬地塞进他手里,又倒了一杯温水:“把药吃了!”
陆辰希看着她因担忧和生气而微微发红的眼眶,沉默地接过药片,和水吞下。
换上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陆辰希站在镜子前,仔细地调整着领带。高烧让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因为药物的刺激和意志的强行支撑,显得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他往脸上泼了些冷水,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
林夕走过来,默默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领带结,动作细致而温柔。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陆辰希,听着,你不是一个人去战斗。我会一直在外面。如果……如果你在里面撑不住了,就给我发个信号,哪怕只是一个句号。我就进去,说你家里有急事,把你带出来。”
她的办法笨拙,甚至有些幼稚,但那份不顾一切想要保护他的心意,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陆辰希的四肢百骸。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好。”他低声答应,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最后一点力量和温度。
再次站在那家私人会所门前,陆辰希感觉脚步有些虚浮,额角的血管随着心跳一下下地胀痛。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梁,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与平静,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茶室“听松”里,赵劲已经到了。他今天没有泡茶,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神色比上一次更加严肃。他身边,还坐着一位戴着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女性,是华晟资本的首席法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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