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手里那份盖着鲜红法院印章的《限制处分及代理权限紧急禁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陆辰希指尖发颤。这不是胜利的旗帜,而是浸透着血缘与决绝的战书。他做到了,在法律层面上,暂时束缚住了父亲那双即将把陆氏最后一点生机也推入深渊的手。然而,成功的瞬间,涌上心头的却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负罪、释然与巨大压力的空洞感。
李正明律师在他身旁,低声交代着后续的法律程序以及如何向陆正渊送达这份文件——这注定会是另一场狂风暴雨。陆辰希只是沉默地听着,目光掠过法院走廊尽头那扇高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回到车上,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周屿和华晟资本先遣小组的负责人。禁令只是扫清了障碍,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华晟的调查小组需要立刻、全面、不受干扰地进入工作状态;周屿则需要配合他们,提供所有必要的技术支持和信息通道,同时更要警惕对手和那些尚未暴露的内部人员可能狗急跳墙的反扑。
电话一个接一个,指令清晰,语气冷静。但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以及电话那头敏锐的周屿,都能感觉到自家老板那平静语调下,压抑着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巨大能量。
他没有回公寓,而是让司机直接开往“晨曦物流”的园区。他必须亲自去现场,给那些在风雨飘摇中依然选择坚守的管理团队吃下一颗定心丸,也要亲眼确认华晟小组的工作能够顺利展开。
车流拥堵,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陆辰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将脑中纷乱的思绪理顺。父亲的震怒、母亲的泪水、对手的獠牙、监管的利剑、还有数以万计依靠陆氏生存的员工……无数张面孔,无数种可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指尖悬在林夕的名字上,却迟迟没有按下。他该对她说什么?说他刚刚亲手在法律上“剥夺”了自己父亲的权力?说他正驶向一个前途未卜的战场?他不想让她承受这些,不想在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对自己的恐惧或怜悯。
就在他准备收起手机时,屏幕却先一步亮了起来。是林夕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放在工作室操作台上的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旁边是摊开的她的调查报告初稿,背景是那面巨大的、此刻映照着城市白昼的天窗。附言简单:「指挥中心后勤保障已就位。前方战况如何?需不需要空中支援?(一个笑脸)」
没有追问,没有担忧,只有一如既往的温暖、理解和支持,用她特有的、略带俏皮的方式表达出来。仿佛他只是去参加一场普通的考试,而她,永远是他最可靠的后盾。
陆辰希盯着那张照片,看着那杯仿佛能透过屏幕传递出香气的咖啡,心中那片冰封的焦灼,竟奇迹般地融化了一角。他深吸一口气,回复:「初步障碍清除。正前往前线。咖啡留好,等我回来。」
放下手机,他再看向窗外拥堵的车流时,眼神里的沉重似乎减轻了些许。
抵达“晨曦物流”园区时,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门口的保安神色紧张,园内往来的人员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但当他走进核心办公区,看到华晟资本的先遣小组已经在一间临时辟出的会议室里架起设备开始工作,看到“晨曦物流”的总经理带着几个核心骨干迎上来,眼中虽然带着血丝和疲惫,却更多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时,陆辰希知道,他这一步,走对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与华晟的负责人和“晨曦”的总经理进行了简短而高效的沟通,明确了权限、流程和保密要求。他的冷静、专业以及对局势清晰的掌控力,很快稳住了场面。
然而,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就在他准备离开,前往下一个地点“京西商业”时,周屿的紧急通讯再次接入,语气凝重:
“老大,刚监测到,那个失联的财务总监名下的一个海外空壳公司,正在试图通过极其复杂的多重代理,抛售一批陆氏集团的境外债券!量不大,但时机非常敏感,像是在试探市场反应,也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几乎是同时,华晟小组的一位成员也从会议室出来,找到陆辰希,低声汇报:“陆先生,我们在初步查阅‘晨曦’的往来账目时,发现了几笔与出逃王副总关联公司的大额、且理由含糊的‘咨询服务费’,时间点就在危机爆发前一个月。这可能需要重点核查。”
内外夹击,一刻不停。陆辰希面色不变,对周屿下令:“盯紧抛售盘,查清最终接盘方。必要时,动用我们的备用资金,匿名吃下,不能让它引发连锁反应。”又转向华晟的成员:“把这些可疑账目全部标注出来,作为我们后续理清债务和追索责任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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