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时,已是华灯初上。北京的冬夜干燥而寒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带着一种让陆辰希莫名安心的熟悉感。他没有通知家里,直接打车回到了位于城西的那栋冷清得如同样板间的别墅。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可怕。管家接过他的行李,低声告知:“先生在书房。”
陆辰希点了点头,脱下沾染了室外寒气的大衣,径直走向二楼那扇厚重的红木书房门。他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里烟雾缭绕,陆正渊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枯寂的庭院景观。他身形依旧挺拔,但肩背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僵硬和疲惫。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威严,但眼底布满了血丝,眉心刻着深深的沟壑。
“你还知道回来?”陆正渊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不加掩饰的审视,“上海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陆辰希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他走到书桌前,目光平静地迎向父亲布满阴霾的视线,开门见山:“鼎晖资本,离岸公司的咨询服务费,还有下个月初到期的二十亿公司债。爸,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陆正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雪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死死盯着陆辰希,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儿子。沉默了近一分钟,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雪茄烟雾在无声地扭曲、升腾。
“谁告诉你的?”陆正渊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这不重要。”陆辰希语气冰冷,“重要的是,陆氏现在就像一艘到处漏水的船,而你还在试图用纸去糊住裂缝。拆借高息过桥资金,抵押核心资产换取流动性,甚至可能……动用了不该动的钱?”他最后一句是试探,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父亲瞬间收缩的瞳孔。
“放肆!”陆正渊猛地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声响,“陆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摸爬滚打’?”陆辰希毫不退让,他向前一步,将周屿整理的部分资金流向截图(隐去了敏感来源)和林夕发现的舆论异常分析,摔在书桌上,“被人做空,被竞争对手联手围猎,内部可能还有蛀虫!你不想着怎么止损,怎么寻求外部支援,反而要一条路走到黑,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吗?包括妈!”
提到杨婉茹,陆正渊的气势几不可察地弱了一分,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覆盖:“你懂什么?!这是战略!暂时的困难!只要拿下城南那个地块,只要资金链不断……”
“城南地块?”陆辰希冷笑一声,打断了他,“那个审批流程卡了半年,竞争对手虎视眈眈,前期投入已经是个无底洞的项目?这就是你押上整个陆氏的未来去赌的‘战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失望和愤怒,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爸,收手吧。现在去找有实力的战略投资者,或者申请政府协调,引入国资,断臂求生,还来得及。否则,等债券违约,股价崩盘,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找投资者?引国资?”陆正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肌肉抽搐着,“然后把我的公司,我一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让别人来指手画脚?陆辰希,我告诉你,不可能!陆氏只能姓陆!”
偏执和掌控欲,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完全听不进任何理性的建议,只想牢牢抓住即将失控的一切,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陆辰希看着父亲因为愤怒和固执而扭曲的脸,心中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熄灭。他知道,谈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既然如此,”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父亲之间的距离,眼神变得疏离而冰冷,“那就请您,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陆正渊一眼,转身,决绝地拉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个被烟雾、偏执和即将到来的失败所笼罩的世界。
下楼时,他遇到了一脸担忧、眼眶泛红的杨婉茹。显然,她听到了书房里的争吵。
“辰希……”杨婉茹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哽咽。
陆辰希停下脚步,看着母亲苍老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心中一阵刺痛。他放柔了声音:“妈,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别担心。”他无法做出更多承诺,只能用力握了握母亲冰凉的手,然后松开,大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家。
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从别墅里带出的沉闷气息。他没有叫车,只是沿着冷清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与父亲彻底摊牌后的空虚感和沉重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席卷了他。他做了他能做的,试图力挽狂澜,却终究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夕。他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冰冷的指尖仿佛找回了一丝温度。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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