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塌了半边。
粗大的梁柱斜插在瓦砾堆里,断口处露出惨白的木茬。破碎的乌木牌位碎屑混着厚厚的尘土,铺满了地面,踩上去“咯吱”作响。浓重的烟尘尚未散尽,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木头燃烧的焦糊味,呛得人喉咙发痒。血月那粘稠的光,透过坍塌的屋顶豁口泼洒下来,将这片狼藉的废墟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
石破岳如同浴血的魔神,巨大的狼牙棒杵在身前,棒头上挂着的血肉碎块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他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扫视着废墟中零星几个还在抽搐的南宫家护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声,像是在挑选下一块撕咬的猎物。劫灭魔元所化的那条恐怖黑龙,在完成毁灭牌位的使命后,已然化作一缕缕精纯的毁灭气息,重新没入林烬体内,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平息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
死寂。
只有瓦砾堆里偶尔传来一两声濒死的呻吟,很快又归于沉寂。
林烬站在废墟中央,覆盖全身的黑雾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重新变得深沉内敛,紧贴着他的身形。青铜鬼面下,那双墨染的瞳孔冰冷地扫视着这片被他亲手摧毁的南宫家“圣地”,没有丝毫波澜。脚下,是南宫家先祖牌位的残骸,是护卫们支离破碎的尸体,是流淌的、尚未凝固的温热血液。
祠堂深处,那面绘着狰狞恶蛟的影壁墙还算完整。墙根下,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南宫枭。
他身上的玄色锦袍沾满了灰尘,甚至撕裂了几处口子,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凶刀。那张鹰隼般的脸上,肌肉紧绷,虬结的胡须微微颤抖着。他死死盯着废墟中央那个黑雾缭绕的身影,眼神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柄镶嵌血红宝石的宝刀,刀身嗡鸣,血光吞吐不定,仿佛随时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而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
南宫清漪。
她穿着一身繁复华贵的月白云锦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展翅的鸾鸟,在血月下反射着微弱却刺眼的光。乌黑的秀发梳成精致的飞仙髻,斜插着一支流光溢彩的碧玉步摇。那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柳眉杏眼,琼鼻樱唇,肌肤胜雪。只是此刻,这张绝美的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得如同上好的瓷器。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惊恐和……一丝扭曲的怨毒。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裙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娇花。她看着那片废墟,看着那些破碎的牌位,看着满地狼藉的血肉,那双曾经盛满清纯和算计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茫然。噬魂魔……那个传说中吸人精血、如同地狱恶鬼的魔头……竟然……竟然杀进了南宫家的祠堂?!
就在这时!
废墟中央,那个被黑雾笼罩的身影,缓缓抬起了手。
不是攻击。
那只覆盖着狰狞魔纹、仿佛由精铁铸就的手,伸向了脸上那张冰冷的、隔绝一切的青铜鬼面。
手指扣住了面具的边缘。
然后……
缓缓地、一点一点地……
掀开了。
黑雾如同有生命般,随着面具的掀起,从脸颊两侧褪去。
一张脸,暴露在血月之下,暴露在南宫枭和南宫清漪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
枯槁!
这是第一眼最强烈的印象。脸颊深深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皮肤是一种长期不见天日的、病态的苍白,薄得几乎透明,下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嘴唇干裂,没有丝毫血色。
但这张枯槁的脸上,却布满了……魔纹!
无数道!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扭曲、盘绕、交织的黑色纹路!它们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深深嵌入皮肉之下!从额头蔓延到眼角,爬过鼻梁,覆盖了脸颊,一直延伸到脖颈深处!这些魔纹并非静止,而是在皮肤下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细微地、缓缓地蠕动着!散发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而邪恶的气息!
而那双眼睛……
不再是隔着面具的、深不见底的墨染。
而是……瞳孔!
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人类眼白和虹膜。而是……一片纯粹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池!在那片暗红的最深处,两点针尖大小的、更加深邃的漆黑,如同通往地狱的通道,冰冷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们!
这张脸……这张布满魔纹、如同地狱恶鬼的脸……
南宫枭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紧,骨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他死死盯着那张脸,嘴巴微张,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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