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铁铺缘起
白河镇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楚根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王记铁铺”门口。铺子的木门斑驳不堪,门楣上挂着块发黑的木牌,“王记铁铺”四个字被烟火熏得只剩模糊的轮廓。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像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清晨的宁静。
“根儿,想好了?”楚大山站在儿子身后,手里还攥着那柄用了十年的锄头——昨天楚根说要学打铁时,他连夜把锄头磨得锃亮,想让儿子当作拜师礼。
楚根点头,目光落在铺子门口堆着的铁器上:锄头的刃口锋利如镜,镰刀的弧度恰到好处,甚至连不起眼的门闩都透着股扎实的劲儿。他从镖师王勇那里听说,王铁匠是镇上最好的铁匠,年轻时在兵工厂待过,能打刀铸剑,只是这几年年纪大了,才守着个小铁铺打些农具。
“学打铁可比走镖累,天天跟炭火打交道,手上全是茧子。”楚大山还想劝劝儿子,却被铺子里传来的咳嗽声打断。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身上的蓝布褂子沾满了铁屑和油污,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过火的精铁。他就是王铁匠,看了看楚根,又看了看楚大山手里的锄头,沙哑着嗓子问:“找我?”
“王师傅,这是我儿子楚根,想跟您学打铁。”楚大山把锄头递过去,“这是他自己磨的,您看看。”
王铁匠接过锄头,用粗糙的拇指蹭了蹭刃口,又掂量了掂量锄头杆,忽然哼了一声:“杆是老松木,韧劲儿够,可刃口磨得太急,看着亮,实则发脆,用不了仨月就得崩口。”
楚根心里一动。他确实想把刃口磨得锋利些,没考虑到松木的韧性和铁刃的匹配——这正是他要学的“火候”。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请师傅教我。”
王铁匠眯着眼打量他:“十二岁?胳膊有劲儿吗?能抡得动八斤的大锤?”
楚根没说话,走到铺子角落,单手提起那柄放在地上的大锤。锤头足有碗口大,柄长三尺,别说抡动,寻常成年汉子能提起来就不错。可楚根提在手里,竟像拎着根木棍,还随意地转了个圈。
王铁匠的眼睛猛地一缩,咳嗽声都停了。他打铁一辈子,见过力气大的,却没见过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般气力的。
“身子骨倒是结实。”王铁匠放下拐杖,转身往铺子里走,“进来吧,先劈三年柴再说。”
楚根知道这是答应了,连忙跟了进去。楚大山看着儿子的背影,把准备好的银两悄悄塞给王铁匠的学徒,又叮嘱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二、初入铁铺
铁铺里比外面热得多,炉火熊熊,映得四壁发红。墙角堆着小山似的木炭,地上散落着铁砧、錾子、锉刀,还有几件没打完的农具。王铁匠坐在炉边的小板凳上,看着楚根劈柴。
楚根抡起斧头,动作不快,却每一斧都恰到好处地落在木柴的纹理上,“咔嚓”一声,木柴就裂成两半。他用的是八极拳的“沉劲”,斧头落下时带着自身的重量,省力又精准,没一会儿就劈好了一堆柴,码得整整齐齐。
“还行。”王铁匠点点头,指着炉火旁的风箱,“去拉风箱,把火给我烧起来。”
拉风箱看着简单,实则不然。火势不能太猛,否则铁料容易烧透;也不能太弱,否则锻打不动。楚根站在风箱前,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握住拉杆,随着呼吸的节奏拉动——呼气时推,吸气时拉,让气流与火势形成呼应。
王铁匠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这孩子不仅力气大,还懂“借力”,拉风箱的节奏稳得像老把式,比他那笨学徒强多了。
第一天的活计很简单:劈柴、拉风箱、给铁砧除锈。楚根做得一丝不苟,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他只是用布包好,继续干活。傍晚收工时,王铁匠扔给他一块熟铁:“回去练练,明天试着打个门闩。”
楚根把熟铁揣在怀里,回到王铁匠安排的学徒房——就在铁铺后院,一间简陋的小土房。他没立刻休息,而是点燃油灯,拿出熟铁反复打量。铁的断面泛着银白色,质地均匀,是块好料。
他想起王铁匠打铁时的样子:先把铁烧红,放在铁砧上用大锤锻打,打出大致的形状,再用小锤修细节,最后淬火、打磨。他试着在心里模拟锻打的过程,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把八极拳的“劲路”融入其中——每一锤都该像出拳,有起有落,有刚有柔。
第二天一早,楚根就把打好的门闩拿给王铁匠看。门闩笔直,两端的弧度圆润,甚至比铺子里卖的还好。王铁匠愣住了,拿起门闩用錾子敲了敲,听着声音点头:“火候差了点,但形状对了。再打个锄头。”
打锄头比门闩难多了,要锻打出锄头的弧度,还要保证刃口的锋利。楚根没急着动手,先看王铁匠打了一遍。老者把烧红的铁坯放在铁砧上,大锤落下时“叮叮当当”,看似杂乱,实则每一锤都落在该落的地方,把铁坯里的杂质一点点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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