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响拳之谜
白杨村的夏夜总带着燥热,楚根坐在院角的青石上,手里摩挲着一块被磨得光滑的鹅卵石。石头的温度还没散尽,像他此刻体内翻涌的气血——距离上次进山收获那批野鹿已经过去半年,充足的肉食滋养让他的骨架又拔高一截,十二岁的少年站在那里,肩宽背阔,已然有了几分成年汉子的轮廓。
“根儿,王伯说你最近打拳总躲着人?”楚大山端着两碗凉茶走过来,把其中一碗放在儿子面前,粗粝的手掌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是不是遇到啥坎儿了?”
楚根接过凉茶,仰头灌了大半,喉结滚动的弧度里藏着股少年人的执拗:“没坎儿,就是想试试‘响拳’。”
“响拳?”楚大山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王伯讲的‘千金难买一响’?”
村里老辈人常说,真正的硬功练到深处,出拳时能发出“嘭”的脆响,那是全身劲力拧成一股绳、瞬间爆发的征兆,寻常练家子穷其一生都未必能摸到门径。王伯年轻时见过走江湖的武师打拳,说那响声“像炸雷滚过胸口,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却也告诫后辈“响拳好看,却伤筋骨,没根基千万别瞎练”。
楚根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月光洒在他身上,能看到短褂下贲张的肌肉线条——那不是蛮力催生的虬结,而是如古树盘根般的匀称,每一寸肌理都透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这半年来,他把太极的“松沉”和八极的“刚猛”揉得越发圆融,却始终差了最后一步:让全身劲力在一点爆发,打出那记传说中的响拳。
“爹,您帮我盯着。”他沉声道,双脚缓缓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双手在胸前环抱,正是八极拳的“两仪桩”。但这次的桩功与往日不同,他的脊椎像被无形的线往上提拉,头顶仿佛顶着千斤重物,脚底却如生根般牢牢抓着地面。
楚大山放下茶碗,屏住了呼吸。他看得出儿子这次动了真格,院子里的空气似乎都跟着绷紧了,连墙角的虫鸣都弱了几分。
楚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前世师父讲解“明劲”的画面——“明劲者,筋骨发力,内外如一,拳出如惊雷,劲透如锥凿”。他试着将气流沉入丹田,再顺着脊椎、肩臂、手腕层层传递,像压弯的弓,要在松手的瞬间爆发出所有势能。
“喝!”
一声低喝从少年喉间滚出,右拳猛地向前顶出。拳风带着破空声扫过,却只发出“呼”的风声,落在空处连尘土都没掀起多少。楚根眉头紧锁,收拳时能感觉到劲力在小臂处散了大半,像拳头打在棉花上,闷得发慌。
“差在哪儿?”他喃喃自语。前世练到明劲用了十五年,如今有灵气滋养、有前世经验,按说该水到渠成,可这响拳偏偏像隔着层窗户纸,看得见却摸不透。
楚大山捡起地上的鹅卵石递给他:“王伯说,他见那武师打拳前,总先‘沉气’,就像你挑水时把力气压在腰上。”
沉气?楚根握着鹅卵石,忽然想起今早挑水的场景——水桶晃到最高点时,他不是硬抗,而是借着晃动的力道把腰一拧,让水流的惯性带着身体转动,反而更省力。这不就是“顺劲”吗?八极拳讲“硬打硬进”,可硬劲若不顺着筋骨的走势,终究是蛮力。
他再次站桩,这次没有急着出拳,而是先让气流在体内缓缓流转,感受着每一寸筋骨的“弹性”——膝盖像上了油的合页,腰腹像绷紧的弓弦,肩膀像灵活的转轴。当他感觉全身的“劲路”都顺畅了,才猛地动了。
右拳前顶的瞬间,左腿猛地蹬地,力道顺着脊椎拧成一股螺旋,穿过右肩时突然加速,最后在拳面“啪”地炸开!
没有预想中的巨响,却有一声清晰的“脆响”,像筷子在瓷碗上敲了一下。楚根自己都愣了——这声音不大,却带着股穿透劲,震得他拳头发麻,连院角的油灯都晃了晃。
“有了!”楚大山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刚才那声!就是这声!”
楚根看着自己的拳头,掌心还残留着股奇异的震颤。他知道,这声脆响不是蛮力撞出来的,而是全身劲力在拳面“瞬间聚合又炸开”的证明——明劲的门槛,他摸到了。
二、百日研磨
从那天起,楚家院子里每天都会传出“啪、啪”的脆响。有时是清晨的薄雾里,有时是午后的烈日下,有时是月光满地的深夜,少年的拳头一次次挥出,带着越来越清晰的爆鸣声,像在给白杨村的日子打节拍。
楚根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打磨“明劲”上。清晨进山不再贪多,只打两只最肥的野兔就回来,留足力气练拳;白天干活时也在揣摩劲路,挑水时感受扁担压在肩上的“沉劲”,劈柴时体会斧头落下的“透劲”,连扫地时扫帚划过地面的“扫劲”都能融进拳路里。
他发现,明劲的关键不在“刚猛”,而在“整合”。就像用麻绳捆柴,单根柴禾易折,捆成一束就难断,全身的劲力也是如此——脚的蹬劲、腰的拧劲、肩的送劲、拳的撞劲,必须在同一瞬间爆发,才能打出那记“千金难买”的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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