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倭未国回来的第七个夜晚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旅馆破旧的窗帘割成碎片。廉仿旅馆的弹簧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在抗议我整夜的不安扭动。第八天清晨,当东方的太阳刚刚露出一线血红的边缘,我便从床上弹了起来,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
铁皮袋静静躺在床头柜上,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不知是夜晚的露水还是袋中物品散发出的热气。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入袋中,指尖刚触碰到那片羽毛,一阵剧痛便如电流般窜上手臂。精卫的羽毛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刚从熔炉中取出的铁片。我条件反射地缩回手,看着指尖迅速泛起的红肿,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不管有多凶险,都得再去倭未国走一遭。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在四壁间回荡,显得格外孤绝。
羽毛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缓缓舒展开来,原本不过手掌大小的羽毛竟延伸成一张小毯子大小。我小心翼翼地跨坐上去,羽毛表面滚烫,透过牛仔裤传来灼烧感。就在这时,铁皮袋中的五彩石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像是某种警告。但我已无暇顾及,双手紧握羽毛中央最粗的那根羽筋,低声道:走吧!
羽毛猛地一抖,我差点被甩下去,连忙俯身抱住羽毛。随着一阵眩晕,我们冲出了敞开的窗户,廉仿旅馆迅速在脚下缩小成火柴盒大小。清晨的冷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我眯起眼睛,看着羽毛划过天际留下的淡淡红光,直奔倭未国方向而去。
飞行途中,下方的云层如棉花般柔软洁白,但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那片五彩石仍在袋中不时发出声响,频率随着高度增加而加快。我试图忽略它,专注于即将到来的任务——采访倭未国首相,揭露他们掩盖的环境污染真相。作为环球环境报的记者,这已是我第三次潜入这个国家,前两次都无功而返,还差点被秘密警察抓住。
当羽毛飞临北海道钢铁森林上空时,异变突生。羽毛剧烈抖动起来,像是遇到了强烈的气流。我死死抓住羽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下方的钢铁森林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无数废弃的工厂烟囱如同死去的巨人的手指,直指苍穹。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灰色烟雾,即使在高空,我也能闻到那股刺鼻的化学气味。
稳住!我对羽毛喊道,但它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将我甩下去。我不得不整个人趴在羽毛上,脸颊贴着滚烫的羽面,双手双脚缠住羽筋。钢铁森林上空的气流异常紊乱,羽毛像暴风雨中的小船般颠簸。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森林中央那个巨大的坑洞——直径足有数公里,坑底泛着诡异的绿色荧光,周围环绕着铁丝网和警告标志。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飞越了那片死亡之地。羽毛恢复了平稳,但我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那片钢铁森林是倭未国最大的工业区,也是环境污染最严重的地区。我的线人曾告诉我,那里隐藏着政府不愿公开的秘密,是首相府极力掩盖的真相。
东京在晨雾中渐渐显现,高楼大厦如同积木般排列整齐。羽毛降低了高度,最终降落在首相府后方一处僻静的小公园里。我踉跄着从羽毛上爬下来,双腿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麻木不堪。羽毛迅速缩小回原状,我忍着灼痛将它塞回铁皮袋,五彩石这才停止了声响。
首相府宏伟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我在钢铁森林看到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我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西装,掏出记者证挂在胸前,大步走向正门。四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立刻拦住了我,为首的队长眼神锐利如鹰。
什么的干货?他操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我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递上记者证:我找你们首相阁下,我是环球环境报的记者,预约了今天上午的采访。
保安队长狐疑地接过记者证,仔细检查了每一处防伪标记。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用倭未语快速交谈了几句,然后转向我:首相去加拿大开会去了,两天后回来。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不可能,我的线人明确表示首相今天会在官邸接见工业部长。要么是线人信息有误,要么就是首相故意避开媒体。无论是哪种情况,我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请问首相什么时候能接受采访?我有重要环境问题需要咨询。我不死心地追问。
保安队长摇摇头:不知道。你可以联系新闻办公室预约。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逐客的意味。
我悻悻地离开首相府,站在繁华的街道上,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东京的街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背后有恶鬼追赶。我摸了摸铁皮袋,羽毛的温度似乎比平时更高了。
不如再去北海道钢铁森林走一遭。这个念头突然闯入我的脑海,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片死亡之地显然不是记者该去的地方,但直觉告诉我,答案就在那里。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北海道,钢铁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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