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围城 第201章 永恒的守护

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仪器屏幕上跳跃的、代表生命依旧在顽强延续的曲线，以及医生那句“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意识…可能需要长期观察”的结论，像隔着毛玻璃传入叶凡的耳中。他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他的世界，在她眼眸阖上、指尖温度抽离的那一刻，已经静止。

喧嚣退去，病房重新归于一种沉重的、被消毒水气味包裹的寂静。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切割出几道狭长的、如同伤痕般的金色光带。

叶凡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靠着墙壁的蜷缩姿态中站起身。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没有去看医生，也没有再追问任何关于“长期观察”背后那残酷的预后。有些答案，知道了，不过是往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他一步一步，走回那张冰冷的病床前。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林晚晴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而微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她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无害，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可叶凡知道，这一次的“沉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那扇刚刚对他彻底敞开的、盛满了爱意与歉疚的灵魂之窗，已经再次紧闭，甚至可能……永无开启之日。

他默默地拉过刚才被他撞倒的椅子，重新在床边坐下。动作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遍遍描摹着她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秀气的眉骨，再到那双如今紧闭的、曾盛满过星辰大海与无尽痛楚的眼睛，最后停留在她缺乏血色的、微微抿着的唇上。就是这双唇，在不久之前，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对他吐露了那九个字，那将他打入天堂又瞬间推入地狱的九个字。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稀世珍宝，将她那只没有输液、无力搭在床边的手，再次小心翼翼地纳入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很凉。比他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凉。

他用自己那双曾经执掌亿万资本、翻云覆雨，此刻却冰冷颤抖的手，试图包裹住它，将自己的温度，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传递过去。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是她最后那双清澈、平静、盛满了爱与诀别的眼睛。

是她破碎沙哑，却字字千钧的“对不起”和“我爱你”。

是日记本里那个笨拙、挣扎、却始终将她置于未来的自己。

是夕阳海边，他单膝跪地时，她那带着泪光的、狂喜的点头。

也是她醒来后，用陌生而茫然的眼神看着他，问出“你是谁？”时，那瞬间将他灵魂冻结的冰冷。

过往与现实，甜蜜与痛苦，希望与绝望，如同两股巨大的、相反的力，将他撕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巨大的空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失去了复仇的目标，失去了商战的激情，如今，似乎连这失而复得、尚未捂热的爱，也要再次失去了。

不。

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迷雾的灯塔，骤然在他荒芜的心田中亮起。

他并没有失去。

她的爱，存在过。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在那短暂的清醒时刻，她用整个灵魂回应了他。那不再是需要他小心翼翼试探、苦苦挽回的微弱火苗，而是熊熊燃烧、足以照亮他往后所有灰暗岁月的烈焰。她记得他，爱着他，直到意识沉沦的前一刻。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至于她能否再次醒来，能否再次记得他……那已经不再是他能够强求，甚至不再是他应该执着的事情了。他所有的强求和执着，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和眼前的劫难。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睁开眼。眼中的血丝依旧，那巨大的悲恸与恐惧也并未消散，但在这片情感的废墟之上，一种新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那是一种历经了所有极致痛苦后，沉淀下来的、近乎宗教般的平静与决绝。

他微微倾身，更靠近她一些，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深深地、贪婪地凝视着她沉睡的面容。

然后，他用一种极轻、极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誓言般庄重的语调，对着沉睡的她，也对着自己千疮百孔的灵魂，轻声开口：

“我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你的道歉，你的爱……我都收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消化这几个字背后那沉甸甸的分量，也仿佛在给予沉睡的她一个回应的时间。

“以前，是我不好。”他继续说，语气里没有自怨自艾，只有平静的陈述，“是我用恨蒙住了眼睛，看不见你的好，看不见我们之间……其实从未真正断裂的牵绊。是我让你一个人，走了那么久，那么辛苦的弯路。”

他的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动作带着无尽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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