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围城 第71章 叶凡的挽留

楚灵儿离开的决定，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投入叶凡纷乱的心湖，激起的涟漪远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持久和深刻。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忙于应对“彼岸花”可能的反扑，忙于整合从“清洁工”和“尤利西斯”处榨取的信息，忙于平衡与苏雨墨、林晚晴、柳如烟之间日益复杂的关系。但无论多么忙碌，楚灵儿那双平静中带着决然的眼眸，以及那句“这里有点太拥挤了”，总会在夜深人静时，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海。

他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楚灵儿的选择是正确的，梅奥中心是医学研究者向往的圣地，她将在那里拥有更广阔的天空，实现更大的价值。他应该为她高兴，应该祝福她。

然而，心底那份空落落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习惯了在疲惫时，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暂时卸下防备，获得片刻真正的安宁；习惯了在需要专业医疗意见时，有一个绝对信任的声音；习惯了生命中有这样一抹温柔、清澈、不掺杂任何算计与索求的底色。

他意识到，楚灵儿的存在，对他而言，早已超越了“朋友”或“医生”的范畴。她是他在血与火、权与谋的征途上，一处不可或缺的精神慰藉所，是防止他在复仇和**中彻底迷失的、最后的人性锚点。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人流熙攘，广播里回荡着各航班的登机信息，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味道。

楚灵儿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穿着素雅的米白色风衣，站在安检口前。她没有告诉太多人具体的航班信息，只与科室同事和几位挚友简单道别。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市，眼神复杂，有留恋，有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她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通道。

就在她的机票即将递交给工作人员查验的瞬间，一个略带急促喘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清晰有力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灵儿！”

楚灵儿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

只见叶凡正站在几步开外，他似乎是一路跑来的，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呼吸还有些不稳，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也有些松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穿透了熙攘的人群，直直落在她心上。

他终究还是来了。

在最后关头，理性败给了内心深处那股无法忽视的、名为“不舍”与“需要”的冲动。

“叶凡？你……你怎么来了？”楚灵儿有些愕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悸动。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在那次咖啡馆谈话后，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告别。

叶凡没有理会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大步走到她面前，他的眼神不再有平日的沉稳与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的坦诚与急切。

“别走。”他开口，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楚灵儿的心猛地一跳，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微微收紧。“叶凡，我……”

“先听我说完！”叶凡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失控的强势，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知道，梅奥中心很好，那里的平台、资源，对你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阻止你去追求更好的未来。”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清晰地震撼着楚灵儿的耳膜：

“但是，灵儿，我自私。我无法想象，以后当我被那些阴谋、算计、仇恨和……复杂的情感搅得身心俱疲的时候，回头却发现，那个能让我安静下来、能让我感觉自己还像个人的地方，已经空了。”

他的话语直白而滚烫，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楚灵儿努力尘封的心扉。

“你的实验室，你准备的药膳，你安静倾听的样子，甚至你责备我不爱惜身体时的眼神……这些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帮助，更是一种……救赎。”叶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你带来的那份宁静，对我来说，至关重要。重要到……我直到即将失去的那一刻，才恐慌地发现，我可能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他不再谈论她的专业价值，不再将她视为一个可靠的医生或合作伙伴，而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告诉她——**她这个人，她所代表的那份宁静，是他叶凡内心深处不可或缺的支柱。**

楚灵儿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慌乱、坦诚与依赖。这是她从未在叶凡身上看到过的神情。那个总是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露出了罕见的、真实而脆弱的一面。

周围喧嚣的人声、广播声仿佛都消失了。楚灵儿的理智在告诉她，机票就在手中，光明的未来就在安检门之后，离开是摆脱窒息、追寻自我的最佳选择。

可是，叶凡此刻的眼神，他这番近乎剖白的话语，像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击着她原本坚定的决心。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窒息”，或许并非完全源于那个“拥挤”的漩涡，也源于对这份独特价值被忽视、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不甘。而现在，叶凡用最直接的方式，肯定了这份价值的无可替代。

他需要她。不是需要她的医术，而是需要她带来的宁静，需要她这个人本身。

“我……”楚灵儿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泛红，“叶凡，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过分。”

明明给不了她想要的唯一，却又要用如此真诚的“需要”来挽留她。

叶凡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心中一阵抽紧。他上前一步，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目光沉静而郑重：“我知道这很自私。我不会要求你放弃理想，我可以投资，在国内为你建立最顶级的实验室，让你拥有不逊色于梅奥的资源。留下来，灵儿。不是为了我，而是……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在实现理想的同时，也能让我……继续拥有那份宁静的机会。”

他没有许诺爱情，没有给予名分，他甚至承认了自己的“自私”。但他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最大诚意——支持她的事业，并坦诚了她对他不可替代的精神意义。

这是一个基于现实，却又超越了一般合作关系的、极其特殊的邀约。

机场广播再次响起，催促着前往她原定目的地的旅客登机。

那声音像是一道最后的警钟。

楚灵儿看着叶凡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与期盼的脸，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心中那座精心构筑的、名为“离开”的堤坝，在汹涌的情感冲击下，终于轰然倒塌。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眼中虽然还有泪光，却多了一份清晰的决断。

她将手中的机票，缓缓地，递给了旁边一直安静等待、面露惊讶的机场工作人员。

“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