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围城 第70章 楚灵儿的退出

柳如烟那带着血腥气与占有欲的直白，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叶凡心中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另一股无声的暗流却已悄然转向，即将汇入截然不同的航道。

楚灵儿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感到一种窒息。

这种窒息感，并非源于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也非源于实验室里繁重的研究数据，而是源于那个以叶凡为中心，无形中形成的、越来越紧密却也越发令人不安的漩涡。

她见证了柳如烟为叶凡几乎豁出性命的决绝，也听说了庆功宴上林晚晴那欲语还休的温柔，更隐约察觉到了叶凡与苏雨墨之间那种超越寻常盟友的、令人难以介入的默契。她就像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站在舞台的边缘，看着台上的光影交错，情感纷争，而她自己，曾经也怀揣着一份小心翼翼的情感，试图靠近那束光。

然而，叶凡的婉拒，以及后来发生的这一切，让她清晰地认识到，那个漩涡的中心，太过拥挤，也太过灼热。她天性中的宁静与淡泊，与那里面的激烈、算计、占有和深沉的心机，格格不入。

她试图专注于自己的领域，用手术刀的精准和药物的温和来构筑自己的世界。她救治柳如烟，是出于医生的天职；她关心叶凡的身体，是出于朋友的善意。但她发现，每当她踏入那个与叶凡相关的圈子，无论是充满硝烟的安全屋，还是浮华暗涌的庆功宴，甚至是柳如烟养伤的公寓，那种无形的压力都会如影随形。

她不喜欢那种需要不断揣度、不断衡量、不断在复杂情感关系中寻找自身定位的感觉。那让她感到疲惫，感到真实的自我正在被一点点侵蚀。

就在这时，一封来自国外的邮件，如同一道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光，照进了她略显沉闷的生活。

邮件发自国际知名的梅奥医学研究中心下属的尖端医疗实验室。对方注意到了她之前发表在国际期刊上的几篇关于新型靶向药物递送系统的论文，对她的研究思路和初步成果极为赞赏。他们正式发出邀请，希望她能加入该实验室，担任一个核心项目组的副负责人，专注于该领域的深度研发，并提供极其优厚的科研资源和支持。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青年医学研究者心跳加速的机会。代表着世界顶级的科研平台，不受干扰的学术环境，以及将自身所学推向更广阔天地的可能。

楚灵儿反复阅读着那封邮件，指尖在冰凉的鼠标上轻轻摩挲。心中天人交战。

留下，意味着继续置身于那个令人窒息的漩涡边缘，看着叶凡在几个女人之间艰难平衡，看着那些她不愿也无力参与的情感博弈。她或许能永远守住“朋友”的位置，拥有一方宁静，但那宁静之下，是否真的能完全波澜不惊？她不确定。

离开，则意味着拥抱一个全新的、纯粹属于她楚灵儿的世界。那里只有医学、研究和未知的探索，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没有需要时刻警惕的暗流汹涌。她可以完全专注于她所热爱的事业，实现她作为医者和研究者的价值。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藤蔓般迅速滋长，紧紧缠绕住她的心。

几天后，在一个难得的、两人都有空的午后，楚灵儿约叶凡在医院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实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楚灵儿点了一杯花果茶，叶凡则是一如既往的黑咖啡。

“最近怎么样？柳如烟恢复得还好吗？”叶凡搅拌着咖啡，随口问道，语气中是朋友间的关心。

“她恢复得不错，底子好，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自由活动了。”楚灵儿捧着温暖的茶杯，声音温和，目光却有些游离，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叶凡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放下咖啡匙，看向她：“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他以为是医院或者实验室的问题。

楚灵儿抬起头，迎上他关切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犹豫。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封打印出来的邀请函，轻轻推到叶凡面前。

“叶凡，我……可能准备接受这个邀请。”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叶凡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叶凡拿起那份邀请函，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渐渐蹙起。梅奥中心，顶尖实验室，项目副负责人……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极高的平台和难得的机会。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但一股莫名的、沉甸甸的情绪却迅速压了下来。

“你要走？”他抬起头，看向楚灵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涩。他从未想过楚灵儿会离开。在他潜意识里，这个温柔、安静、总能在他疲惫时给予一片宁静港湾的女子，会一直像定海神针般，稳定地存在于他生活的某个角落。

“嗯。”楚灵儿点了点头，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望向窗外熙攘的街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我专业上的发展……很重要。”她没有提及那个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理由——那份无处不在的窒息感。

叶凡沉默了。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在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她的存在，她的付出，她的宁静，却从未真正想过，她是否也需要更广阔的天空。

是因为柳如烟吗？还是因为晚晴？或者……苏雨墨？他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是因为……我们吗？”他问得有些艰难。他并非迟钝，能感觉到楚灵儿之前那份含蓄的情感，也能感觉到她最近的疏离。

楚灵儿转回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些许释然的笑容：“不全是。叶凡，我只是觉得，是时候去追寻一下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天空了。这里……”她顿了顿，轻声道，“有点太拥挤了。”

她的话说得委婉，但叶凡听懂了。那个“拥挤”，指向的是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语气温柔却坚定的女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并非没有翅膀的金丝雀，她是一只可以飞得很高的白鹤，只是之前，或许是因为他，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暂时停留在了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水域。

而现在，她准备振翅高飞了。

一种混合着失落、愧疚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挽留之意的情绪，在叶凡胸腔里弥漫开来。他知道，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阻止她去追求更好的未来。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又怎能奢求她永远停留在原地？

“什么时候走？”他最终只是这样问道，声音有些低沉。

“手续办好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楚灵儿回答。

叶凡点了点头，将那封沉重的邀请函推回到她面前，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这是好事，恭喜你。梅奥中心……很好的平台，你值得。”

他的祝福是真诚的，但那笑容里的勉强，楚灵儿看得分明。她心中微微一酸，却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念头。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无法回头；有些漩涡，一旦卷入就难以脱身。她选择在彻底迷失之前，为自己保留一片晴空。

“谢谢。”她轻声道。

阳光依旧温暖，咖啡香气依旧氤氲，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悄然染上了一层离别的预演。楚灵儿的退出，看似平静，却像一块被抽走的基石，让叶凡原本就纷繁复杂的世界，隐隐晃动了一下。他意识到，有些宁静，一旦失去，或许就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