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加冕仪式似乎仍在空中回响,媒体的赞美诗尚未完全冷却,资本市场的顶礼膜拜也依旧如火如荼。擎天资本的总部,如今已迁至江城最耀眼的新地标——擎天塔。顶层,占据整层楼的董事长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场所,不如说是一座悬浮于云端、俯瞰众生的宫殿。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玻璃幕墙,将整座城市的繁华与渺小尽收眼底,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来,照亮了每一寸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和每一件精心挑选的艺术品。
这里,是无数人梦想的终点,是权力与成功的极致象征。
叶凡站在玻璃幕墙前,背影挺拔,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他如今更具威严的轮廓。他刚刚送走了一拨前来道贺的政商名流,脸上还残留着应酬时公式化的、得体的微笑。但当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时,那抹微笑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无。
胜利了。
登顶了。
他站在了这里,接受着整个世界的瞩目与朝拜。擎天资本在他的带领下,不仅奇迹般地从绝境中生还,更是以鲸吞星火的磅礴气势,一举跻身全球商业版图的顶峰。他应该狂喜,应该志得意满,应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巨大的空洞?为什么这俯瞰众生的视野,带来的不是“一览众山小”的豪情,而是一种近乎失重的、无所依凭的虚无?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脚下那些如同玩具模型般的摩天大楼上,也没有投向更远处蜿蜒的江景,而是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定格在了城市某个特定的方向。那里,曾经有一座顶层公寓,亮着暖黄色的、孤独的灯。
柳如烟。
这个名字,像一枚早已嵌入心脏深处、平时无知无觉、却在特定时刻骤然引发刺痛的碎片,此刻正随着每一次心跳,鲜明地剜刮着他的神经。
庆功宴?他拒绝了。盛大的庆祝派对?他让苏雨墨代为主持。他无法面对那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场面。因为在那些笑脸和祝贺背后,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位置,是任何成功、任何荣耀都无法填补的。
那个位置,曾经属于那朵恣意绽放、带刺也带伤的暗夜玫瑰。
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在那间空荡得只剩下回音的公寓里,摔碎所有能摔的东西,泪水混着绝望横流,那是她骄傲被碾碎时最后的、不甘的祭祀。他仿佛又听到了她在那漫长的等待后,那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自嘲与悲凉的笑。他仿佛又看到了她站在镜前,对自己轻声说“够了,柳如烟。你的戏,该落幕了”时,那双只剩下荒芜灰烬的眸子。
她是如何收拾行李,如何将那件曾在云端餐厅穿过的黑色长裙,如同封印过往般整齐地放入箱底?又是如何,拿起那个偷拍他侧影的相框,凝视许久,然后决绝地将其付之一炬?
她走得那么彻底,那么干净,没有告别,没有痕迹,只留下一缕冷冽的残香,和一个永不愈合的、寂静的伤口。
叶凡缓缓走到办公桌后,坐进那张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座椅。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最终停留在其中一个抽屉的锁扣上。他沉默了片刻,还是伸手打开,从最深处,取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文件袋。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他动用所有关系,在柳如烟离开后,所能找到的、关于她的最后影像。不是在江城,也不是在任何繁华之地。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的雪山湖泊,天空湛蓝如洗,湖水倒映着雪峰。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色长裙,坐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上,侧对着镜头,望着远方的水面及雪山。风吹起了她几缕墨色的长发,遮住了部分脸颊,看不清她具体的神情。
没有了他所熟悉的那种明艳张扬,没有了那种危险又诱人的风情万种。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宁静,和一种深彻骨髓的……孤独。
她就像彻底融入了那片山水之间,成为了风景的一部分,遥远,静谧,且与他,与她过往的一切,再无瓜葛。
叶凡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侧影,指尖传来的是照片的光滑与冰冷,但他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片湖水的凉意,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
他曾以为,成功可以弥补一切。他曾以为,站在巅峰,就能俯瞰乃至遗忘所有过往的遗憾与亏欠。
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任何成功都无法交换的。
林晚晴的付出,他可以用财富和保障去回报,他们之间,那份经历过考验的情谊依旧深厚,但似乎总隔着一层曾经破裂又勉强粘合的琉璃,美丽,却易碎,需要小心维持。苏雨墨的并肩,他可以用更大的商业版图和绝对的信任去巩固,他们是这世间最默契的战友与知己,可以共享最宏大的蓝图,却似乎无法触及内心最深处那片柔软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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