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夜晚,“随缘食堂”那盏暖黄的灯笼,仿佛成了竹隐巷深夜的一部分,渐渐吸引了一些固定的回头客。那个曾因失恋而崩溃的女孩,在某个夜晚再次出现,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虽然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落寞,但眼神已不再空洞。她只是点了一碗最普通的鲜虾云吞面,安静地吃完,临走前,对林小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轻声道谢后才离开。林小风也回以微笑,知道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而一碗热食,或许曾是她低谷时的一点微光。
偶尔,也会有下了夜班的商场保安、刚结束代驾任务的司机、或是附近清吧收拾完的服务生,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来。他们通常话不多,只求一碗能快速暖身饱腹的热汤面或蛋炒饭,匆匆吃完,付了钱,便又消失在夜色中,继续为生活奔波。林小风理解这种沉默的疲惫,他做的食物也偏向简单、实在,重在温暖和能量补充。
林小风很享受这种逐渐形成的、独特的节奏。这里没有米其林指南的压力,没有商业竞争的算计,没有固定菜单的束缚。他只是作为一个安静的观察者和烹饪者,根据眼前客人的状态、语气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结合手边有限的食材,随心而动,做一些他认为在那一刻最能慰藉对方的食物。偶尔,会遇到愿意倾诉的客人,他便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这种状态,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松弛和……真实。
这天晚上,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巷子外早已万籁俱寂。林小风正准备开始收拾灶台,结束今晚的“随缘”营业。就在他刚把“营业中”的小牌子翻过去时,那扇侧门被有些犹豫地推开了,带进一阵冷风和一股淡淡的汽油与尘土混合的味道。
一个穿着某快递公司制服、满身风尘仆仆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皮肤因长期在外奔波而晒得黝黑,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嘴唇有些干裂。但与众不同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在疲惫之下,却显得异常明亮有神。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巴掌大小、尚未派送出去的包裹,似乎真是刚结束最后一单派件。
“老……老板,还……还营业吗?”他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后来知道是客家口音),有些拘谨和不确定地问道,眼神快速扫过略显空旷的店内。
“营业,请坐吧。”林小风将翻过去的牌子又翻了回来,指了指干净的吧台。
年轻快递员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在高脚凳上坐下,身体似乎还有些僵硬,好奇地打量着这间与他日常接触的沙县小吃或兰州拉面馆截然不同、却又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的小空间。
“想吃点什么?”林小风用平常的语气问道,尽量不让他感到紧张。
“有啥……比较顶饱的?热乎的就行?”年轻人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指节粗大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送完最后一单,从城东跑到城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吃完还得回站点交车。”
顶饱,热乎,还要快。林小风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一点多了,做复杂菜式时间不够。他的目光在食材柜里快速搜寻,落在了角落里那一小罐之前做菜品创新时留下的广式腊肠和腊肉上。旁边的小电饭煲里,还剩下最后一点保温的白米饭。
一个念头闪过。虽然费时,但他愿意为这个深夜仍在为生活奔波的年轻人破例一次。
“煲仔饭,吃吗?制作需要点时间,可能要等十五到二十分钟。”林小风询问道,提前说明了情况。
“煲仔饭?!”年轻人的反应出乎林小风的意料,他的眼睛瞬间瞪大,迸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甚至连身体都微微前倾,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吃!我等!多久我都等!我……我最爱吃煲仔饭了!”
他那近乎雀跃的反应和眼中瞬间涌起的强烈渴望,让林小风心中微微一动。
不再多言,林小风立刻行动起来。他取出一个传统的小号黑砂煲,在煲底和煲壁均匀地刷上一层晶莹的猪油,这是形成香脆锅巴的关键。然后将剩下的温热米饭松散地铺进去,用勺子背轻轻压平。接着,将色泽红亮的广式腊肠和深琥珀色的腊肉都切成均匀的薄片,交错着铺在米饭之上,又顺手在旁边磕了一个新鲜的鸡蛋。最后,沿着煲边小心地淋入一小圈品质好的生抽和少许花生油。
盖上盖子,将砂煲放在专用的便携式卡式炉上,先开大火猛攻,很快,煲内就传来了令人期待的“滋滋”作响的声音,那是水分蒸发、油脂渗入米饭的美妙前奏。听到这个声音,林小风立刻将火调至最小,让小火慢慢地将米饭焗熟,将腊味的精华通通逼入米粒之中。
在等待的这十几分钟里,年轻人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那个不断冒出诱人蒸汽的小砂煲上移开,鼻翼不时地翕动,贪婪地捕捉着那逐渐变得浓郁、越来越地道的腊味油脂香气和米饭焦香混合的气息,脸上充满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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