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呆外传 第155章 有点心动了

朔风卷地，玉尘盈尺。

紫潇澜裹裘立檐，望着漫天飞絮，眉间凝霜。北山灵矿伤未愈，唇色犹白。

“主上大人，膳备好了。”青衣小奴，躬身折腰，呵气成霜。

“这顿饭，赏尔等。”紫潇澜振袖，雪沫簌簌:“明日拆除，两城别院。”

小奴目露惊色:“这大雪年月……”

紫潇澜不待那小奴说完，转身离去。

翌日辰时，紫潇澜已自两城，走了个来回，撤了阵法。

寒风卷雪，掠过庭院，无阵法保护，灵木仙花，瞬息枯萎，发出簌簌低鸣。

七个小奴，伏雪哭泣，额前磕出红坑。

“主上大人开恩！”青衣小奴，叩首如捣蒜:“我们自幼，让人卖去，做了奴隶，如今离府，如丧家犬，何以为生。”

紫潇澜站在青玉台阶上，抛下钱袋，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响声。“白灵三十枚，小心使唤。”

院门处，戴小呆和曲歌，踏雪而来，看见七个单薄身影，跪在雪中，瑟瑟发抖。

“这是唱哪出？”曲歌拢着银皮手笼，呵出白气，吹散睫毛霜花:“都是签过奴契，留作洒扫何妨？”

“这些家奴，皆是元家那里买来，恐藏祸心。”紫潇澜冷目如电，寒声说来:“我已解了他们奴契，送他们钱财。”

啜泣声断断续续。

戴小呆靠在石栏上，指尖拨弄着地上捡的檐角铜铃，不耐烦道：“你大老远喊我们过来，不会就为了听他们哭吧？”

“拆了这别院。”紫潇澜目光，扫过雕梁画栋，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这么大别院，你要拆了？”戴小呆瞪圆了眼，从栏上跳下，指着那飞檐斗拱，看着朱漆大门，笑中有急，连忙嚷道:“你不要给我。”

“紫潇澜有他道理。”曲歌眸光微敛，摇头笑来:“这两城别院，当初都是元家帮忙修建，说不准留了什么阵法后手，按元家这次狠辣行事，你还敢要？”

“行吧行吧，拆就拆了！”戴小呆撇了撇嘴，叹息嘟囔，把穹灵扔到地上:“拆屋小事，穹灵足矣！”

兽影凌空，利爪如山岳倾覆，轰然拍下！ 。

七名小奴吓得面如土色，瑟缩在戴小呆身后，如雪地冻雀，瑟瑟发抖，看着眼前朱漆大门轰然倒塌，雕花窗棂在穹灵掌风下，碎成齑粉，满脸惊恐。

“紫阳城那边，能不能再劳烦穹灵一下。”紫潇澜与穹灵说来，又看了看戴小呆。

戴小呆冲穹灵点了点头。

穹灵化作流光，破空而去。

曲歌看着戴小呆身后七人手中钱袋，袖中抽出空白玉简，灵纹走笔:“仙城有商铺缺人，我推荐你们去那儿，谋个生计。”

家奴们叩谢，捧着文书离去时，七串脚印歪斜入雪，渐被新雪掩没。有小奴回头，望了一眼，青砖碎瓦，没落新雪之中。

曲歌复又与紫潇澜交换眼色，轻叹道:“此去仙城千里之遥，纵是仙家修士亦需旬日跋涉。这七人能否抵达，端看各自造化了。”

戴小呆虽觉紫潇澜行事不近人情，却也未至心生恻隐，为七人求情之地步，七个青壮，总不能说无力谋生吧。殊不知此乃曲歌与紫潇澜暗中谋计。

紫潇澜予小奴之灵币，仅堪在客栈度日，难熬寒冬。更于七人不察之际，暗下符咒监听。若其走投无路，或可重投元家，借此探听消息。纵使七人另寻他路，亦无甚损失。

然此计终究有违光明，曲歌不以为然，道戴小呆没那心思，可紫潇澜不欲令戴小呆知晓其中曲折。

曲歌曾为此打趣:“心智稚幼，还是你师父把你照看太好了。”

日头渐西。

紫潇城西市，寒风卷着碎雪拍打幌旗。炭铺前人头攒动。一怀抱婴孩的妇人攥着两枚白灵币，指节发青:“昨日尚两枚白灵币，今怎的就变成……”

妇人声音发在发抖，怀中婴儿嘴唇发紫，早就没了哭声。

“聒噪。”炭铺老板，踹翻面前，乞讨老汉:“爱买不买！十万大山暖和，诸位不妨去那儿取暖，正好妖畜，正饿着呢，顺道还能当个鲜食。”

人群骤然死寂。

母亲看着怀中婴儿，又将手臂，收紧了些。

老汉瘫在雪堆中，浑浊瞳孔映着城郊方向，去年大雪月，王家兄弟，为省炭钱，去山脚扎营，归来时兄长只剩半副骨架，弟弟疯癫地抱着自己冻成冰坨的肠子。

谁都知道，十万大山，四季如夏，风雪不进，每年都有人想着大山边上，躲过寒冬，可是妖兽们也等着这个季节，来狩猎人，在妖兽眼里，人心可比兽丹美味多了。

有逃回来的人说，妖兽喜活人内脏，人常常还活着，就让掏了内脏。

更漏三响，紫潇澜府上出来七名小奴，在元家客栈，买了一角位置，蜷在地上。

“从这到仙城……”年轻小奴，掰着手指:“路途遥远，今番上路，必死无疑……”

“这点钱，不够你我明日饭钱，出了这客栈，还不是死路一条……”

“不行我们去十万大山碰碰运气……”

七人说话间，“砰”客栈大门，忽被撞开，裹着冰碴的北风灌了进来，连带飘进一句破碎嘶喊：“李货郎，让妖兽叼了半截身子。”

几个莽撞汉子，开始嚷嚷，说在城外看见看到货郎，让妖兽叼走，人们最后只找到半截挂着冰凌的肠子，在雪地里红得刺眼。

妖兽出山了。

几个人讨了酒压惊，这消息让客栈炸开了锅，许多人聚在大厅询问情况。

如今就连城外也不安全了。

十万大山与北洲交界处，几具新鲜骸骨，半埋在雪中。丛林中，一双双幽绿眼睛在暗处亮起，死死盯着紫潇城，猩红舌头，舔舐獠牙的声音，混在风雪里，嘶嘶作响。

所有人都盼望新主事赶紧上任，出城驱妖。

“我听仙城派任主事已在路上，正是元家之人。”

七人听闻消息，对视一眼，若真是元家人，他们还有些盼头，不如回了元家，继续当个小奴，也好冻死街头。

紫潇澜栖身苦海小院，抛却此前烦忧，与戴小呆整日，把酒言欢。

这教人向善如逆水行舟，引人堕落却似顺风扬帆。不出两日，戴小呆便将紫潇澜灌成酒鬼。

昨夜又是个酩酊之夜，二人醉卧院中，把穹灵当作了枕榻靠睡了一夜。

“今年雪灾，不知何时能停。”曲歌踏雪而来，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摇醒醉卧庭中的两人:“两城已经冻死三百余人。”

“凡人命数。”戴小呆看了看曲歌，转身睡去。

紫潇澜揉开惺忪醉眼，行礼询问:“曲上仙，元家那边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我来就是说这事。”曲歌袖手轻笑:“元家本欲借汝性命作筏，不论生死，终要那元应龙顶罪。北山灵矿距边城不过咫尺，贪墨千万灵石入这边城洗白，名正言顺，进入元家，倒是个妙计。”

曲歌说到此处也是心有余悸，那边紫阳仙刚刚交代，看护紫潇澜，这边元家就下杀手，若不是戴小呆，紫潇澜这次凶多吉少。

紫潇澜酒意顿消，背生冷汗:“私吞灵矿乃灭族大罪，若走漏风声，且不说仙城，就是八谷，也要拿他们问罪……”

“此等消息，岂敢妄言。”曲歌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穹灵身上，小声说来:“元氏困守仙城之侧，受制于祁连八谷久矣。此二城，正是元家脱困之机。”

“商贾之家，也敢觊觎仙城？”紫潇澜略有几分气恼，也有几分不屑。

“莫小觑了，元家有太虚坐镇，要草药有草药，要灵石有灵石，可比仙城，富裕多了。”曲歌忽压低声音:“元太痴不日将至，继任主事之位……”

戴小呆让两个人嘀嘀咕咕，吵的不能再睡，不由发起牢骚:“啰里吧嗦，护城大阵还在你手上，元家拿你命来当谋伐之机，你直接把他们劈了，怕个鸟毛。”

“额……”紫潇澜让戴小呆说的，有点心动了，犹豫看看曲歌:“此事可行？”

曲歌一个白眼:“仙城派印，治下之城，无视阵法，万一元家那老怪物暗处跟着，拍死你俩。”

“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