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列车 第74章 记忆

翡翠梦境的入口比想象中更加隐秘。

经过彻夜疾驰，月影马带着艾莉和阿尔维斯来到一处被浓雾笼罩的山谷。黎明时分的阳光无法穿透这乳白色的屏障，只在雾表形成模糊的光晕。

下马步行。

阿尔维斯轻声说，手指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接下来的路需要钥匙印记引导。

艾莉的颈侧又开始刺痛，但这次有所不同——像是有什么在呼唤她的血脉。

她跟随阿尔维斯步入浓雾，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方向感很快丧失殆尽。

集中精神在印记上。

阿尔维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变得飘忽不定，想象它在发光...

艾莉照做，钥匙印记果然亮起柔和的银光，在雾中开辟出一条蜿蜒的小径。

两侧的雾气时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参天的古树、流动的光河、银白色的建筑群...

那些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记忆投影。

阿尔维斯没有回头，翡翠梦境是精灵族的记忆宝库，保存着最古老的智慧。你的印记...与之共鸣。

路径突然向下倾斜，雾气渐淡，露出一个圆形水池。

水面如镜，倒映着不存在的星空——艾莉抬头，看到真实的天空只是普通的黎明淡蓝色，但池中的倒影却繁星密布。

跪下。

阿尔维斯示意她面向水池，将手浸入水中，呼唤生命之泉的名字。

艾莉跪在池边，池水清澈得能看见底部铺满的银色砂粒。

她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浸入水中——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她看到母亲琳娜跪在同样的池边，银发如月光倾泻；看到更久远之前，无数与她有着相同钥匙印记的银发精灵在此祈祷；最后，她看到一个黑发女子怀抱婴儿浸入池中，婴儿胸口浮现出钥匙印记的雏形...

艾莉猛地抽回手，水珠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那些是...

记忆守护者的传承仪式。

阿尔维斯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艾莉，你确定要获取生命之泉吗？代价不可逆转。

艾莉的指尖还在滴水，每一滴都在地面形成微小的银色涟漪。

什么代价？

一段记忆。

阿尔维斯指向池水，最珍贵的那段。泉水会自行选择。

母亲留给她的记忆？与许岁初遇的夏日？还是...陈秋旭在星光下第一次对她微笑的瞬间？

艾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钥匙印记灼热如烙铁。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泉水不会显现。

阿尔维斯轻声说，而你的朋友...时间所剩无几。

池水突然波动起来，浮现出一幅画面——陈秋旭和许岁正艰难地穿越一片黑色沙漠，许岁几乎是被拖着前行，黑纹已经覆盖了半边脸庞。

艾莉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我接受。她将手重新浸入水中，无论什么代价。

池水立刻沸腾般翻涌，银光从深处迸发。

阿尔维斯快速后退，口中念诵着古老的精灵咒文。

艾莉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水中传来，仿佛有什么在拉扯她的意识...

集中精神回想你最珍贵的记忆！阿尔维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泉水要取走它了！

艾莉闭上眼睛，任由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

“你醒啦？”

声音脆生生的。

许岁抬头，看见一个栗发少女，十六七岁，灰绿眼睛，围裙上沾着面粉。

少女手里拎着空篮子，脚边蹲一只黑白花猫。

“我……我叫许岁。”

他揉了揉后脑，“这是哪？”

“戈兰城。”

少女歪头，“我叫艾莉，你晕倒在河边，我把你拖回来的。”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披黑甲的骑兵疾驰而过，马鬃上缀着银色玫瑰徽章。

骑兵的披风掀起尘土，路人纷纷低头。

艾莉脸色一白，拽着许岁躲进巷口。

“那是摄政王的‘夜鸦军’。”

她压低声音，“最近城里在抓‘外乡人’。”

……

父亲！艾莉跳了起来。

男人锐利的目光扫过许岁，最后落在女儿身上。

又捡了什么东西回来，艾莉？他的声音低沉如雷。

艾莉跑到父亲身边，小声解释着什么。

男人皱起眉头，解下湿透的斗篷挂在门边。

许岁站起身，呆呆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感谢您女儿的好心，先生。暴风雨中我无处可去...

外乡人，男人打断他，橡木村不欢迎陌生人。

他粗糙的手指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艾莉拽了拽父亲的袖子：他明天就走，我保证。而且...而且今天是绿衣人的夜晚，不能把人赶出去。

听到绿衣人这个词，男人的表情微妙地变化。

他盯着许岁看了许久，最后哼了一声：天亮前离开。

……

空地中央是一个圆形水池，水面如镜，映照着上方的树冠。

笛声在这里最为清晰，但却看不到任何演奏者。

许岁走近水池，低头看去。

水面上除了他的倒影，还渐渐浮现出其他影像——一群身着白裙的少女，在森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跳舞。

她们看起来很快乐，手腕上都系着绿丝带。

这是...艾莉凑过来，倒吸一口冷气，是历年被选中的女孩们！玛格丽特、安娜、凯特...她们都还活着！

影像变化，显示出少女们与那些高大纤细的生物一起生活的画面。

绿衣人教她们辨认草药，与动物交流，在月光下歌唱...

这不是献祭，许岁恍然大悟，这是...转化。

……

池水突然变得滚烫，艾莉感到有什么从脑海中剥离——像是书页被撕去的痛楚。

她尖叫出声，但声音被翻涌的池水吞没。银光暴涨，将整个空间染成刺目的白色。

当光芒散去，池中央悬浮着一滴翡翠色的液体，散发着纯净的生命气息。

阿尔维斯小心翼翼地将它装入水晶瓶。

生命之泉的原液...三百年来的第一滴。

他的声音充满敬畏，你的牺牲不会白费，艾莉·雪伦。

艾莉茫然地跪在池边，额头上的水珠滑落，不知是池水还是汗水。

她试图回想刚才浮现的记忆，却只抓到一片空白——那里原本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不只是记忆……

阿尔维斯将水晶瓶递给她，表情复杂。

只有你自己知道。现在，我们必须立刻返回。你的朋友...

艾莉突然瞪大眼睛。许岁！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带来一阵莫名的心痛，我们得去救许岁！

阿尔维斯扶她站起来，翡翠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却忘记了与他相关的记忆？有趣...泉水取走的比我想象的更加精确。

艾莉摸向颈侧的钥匙印记，它现在变成了纯粹的翡翠色，与生命之泉同色。

不重要了。

她握紧水晶瓶，我们得尽快赶到龙骨沙漠。

阿尔维斯摇头。

来不及的。从这里到沙漠至少三天路程...他顿了顿，但我可以送你到最近的风语塔，那里的传送阵能缩短距离。

艾莉点头，跟随阿尔维斯走向月影马。

她最后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池水，那种缺失感如影随形。

无论失去了什么记忆，换来的这滴生命之泉必须救回许岁。

至于许岁...那个名字在她心中激起一阵莫名的涟漪，却找不到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