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生路何求 第292章 无解的周旋

晨光透过落地窗，将酒店顶层房间的地毯染成暖金色。

顾明夜指尖还残留着杨晚栀小腹的温热，昨夜那份“乖巧”带来的怅然还未散去，下一秒就被现实狠狠推翻——杨晚栀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的瞬间，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晨起的慵懒，只有突如其来的慌乱。

“林萧……林萧呢？”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在身侧胡乱摸索，像是在寻找熟悉的依靠。

见身边只有顾明夜，她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我要林萧！你把林萧还给我！”

顾明夜的心猛地一紧，昨夜那点关于“改变”的猜测彻底碎了。

他终于明白，昨晚杨晚栀的安静根本不全是什么习惯养成，不过是孩童心智下的迁就——她或许察觉到他情绪低落，才强忍着没闹，可天亮后，本能的依赖便再也藏不住。

他伸手想把人搂进怀里，语气放得极柔：“阿晚乖，林萧有事暂时不在，我陪你好不好？”

“不要！我只要林萧！”杨晚栀用力推开他的手，身体往床边缩，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她双腿乱蹬，被子被踹到地上，眼泪糊了满脸，“你骗人！你把林萧藏起来了对不对？我要找他……呜呜……”

顾明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泛凉。他早该想到的，对现在的杨晚栀来说，林萧才是刻在骨子里的依靠。

那半年多的陪伴，不是他短短几日就能取代的。

他耐着性子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又去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眼泪：“阿晚，我没骗你，林萧真的在忙，等他忙完了就来看你，我们先吃早餐好不好？”

“我不吃！我要林萧！”杨晚栀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哭声更大了，“你让他来！我要找林萧！”

顾明夜坐在床边，看着她哭得浑身发抖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细细扎着。

他知道杨晚栀不是故意的，孩童般的心智让她只懂追随最依赖的人，可这份“不懂”，却偏偏最伤人。

他试着转移话题，指着窗外的摩天大楼：“阿晚你看，外面的房子好高，等下我们吃完早餐，我带你去楼下花园玩好不好？那里有好多漂亮的花。”

“不要！”她根本不看窗外，双手捂着脸，哭声断断续续，“我只要林萧……林萧会给我买草莓蛋糕，会陪我玩积木……你不会，你只会凶我……”

“我没有凶你。”顾明夜的声音沉了沉，心里又酸又涩。

他什么时候凶过她？

可在杨晚栀的记忆里，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陌生”的代名词。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却在这时响了，是Jack打来的。

他看了眼还在哭闹的杨晚栀，起身走到阳台接电话，语气尽量平稳：“准备两份早餐，要清淡点的，再加一份草莓蛋糕，送到顶层这个房间，尽快。”

挂了电话，转身就看见杨晚栀趴在床边，小手扒着床单，眼泪滴在上面晕开小水痕，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林萧……你快来接我……我害怕……”

顾明夜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吓到她：“阿晚不怕，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他的安抚毫无用处，杨晚栀反而哭得更凶了，身体一抽一抽的：“我不要你……我要林萧……你走开……”

顾明夜的手顿住了，心底那点耐心像是被慢慢耗尽。

他不是没脾气，只是对着这样的杨晚栀，所有的火气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无力。

他沉默着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可屏幕上的文件密密麻麻，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全是杨晚栀的哭声，像根线似的，紧紧拽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自己不该放任她哭，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试过讲道理，试过转移注意力，甚至试过笨拙地模仿林萧的语气，可都没用。

杨晚栀的世界里，现在只有“林萧”两个字。

每隔几分钟，他就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

见她还趴在床边哭，肩膀一耸一耸的，心里又软了下来。他起身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声音放得更低：“阿晚，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眼睛会肿的，就不好看了。林萧要是看到你哭，会心疼的。”

提到“林萧”，杨晚栀的哭声稍微小了点，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睫毛湿漉漉地粘在眼下，带着一丝希冀问：“真的吗？林萧会心疼我？”

“真的。”顾明夜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撒谎，“所以阿晚先不哭，我们吃了早餐，等下林萧就会打电话来了，好不好？”

杨晚栀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没等顾明夜松口气，她又瘪了瘪嘴，眼泪又掉了下来：“你骗人！昨天你也这么说，林萧根本没打电话！”

顾明夜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撒谎不对，可他实在没别的办法。

他总不能告诉杨晚栀，是因为他的原因，阴差阳错的让她从纽约到这儿，是他故意不让林萧找到她。

他只能避开这个话题，伸手想把她抱起来：“我们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别冻着了。”

“不要你抱！”杨晚栀猛地往后缩，不小心从床边滑了下去，摔在地毯上。

她愣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凶了，“呜呜……我要林萧……你欺负我……”

顾明夜连忙蹲下去，想扶她起来，却被她用力推开。

他看着她坐在地上，小手揉着膝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心里又急又疼。他知道，杨晚栀现在的样子，全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固执地把她带回来，她现在应该在林萧身边，安安稳稳地吃着草莓蛋糕，玩着积木，根本不会这样哭。

可他没办法放手。他爱杨晚栀爱疯了，爱到愿意用一切去换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知道林萧也爱她，爱到会为了她找遍全世界，可没有哪个男人甘心把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

哪怕杨晚栀现在记不起他，哪怕她满心都是林萧，他也不想放弃。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是Jack送早餐来了。顾明夜起身去开门，接过餐车时，特意叮嘱：“没我的话，别进来。”

Jack看了眼房间里传来的哭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顾明夜推着餐车走进房间，把草莓蛋糕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又盛了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走到杨晚栀面前蹲下：“阿晚，你看，草莓蛋糕，你最喜欢的。我们先吃蛋糕，好不好？”

杨晚栀的哭声稍微小了点，眼睛盯着草莓蛋糕，咽了咽口水，可还是摇了摇头：“我要等林萧一起吃……林萧说，好吃的要一起分享……”

顾明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钝钝地疼。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她嘴边：“那我陪你等，先吃一口好不好？不然蛋糕要化了，就不好吃了。”

杨晚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蛋糕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她的哭声渐渐停了，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顾明夜见她肯吃东西，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又盛了一勺小米粥，吹凉了递到她嘴边：“再喝口粥，暖暖胃。”

杨晚栀这次没有拒绝，乖乖地喝了粥。可没吃几口，她又想起了什么，放下勺子，眼睛里又泛起了水光：“林萧什么时候来啊……我吃完蛋糕了，他怎么还没来……”

顾明夜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说：“快了，他应该在路上了，我们再等等。”

他知道这又是一个谎言。纽约那边，林萧恐怕已经找疯了。

他能想象到林萧拿着杨晚栀的照片，在街头四处询问的模样，能想象到林萧在电话里对着手下说“找不到人你们都别回来了”的焦急。

可他没办法，他只能这样拖着，只能用这些谎言，一点点和杨晚栀周旋。

杨晚栀没再哭，只是安静地坐在地毯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门口，时不时问一句“林萧怎么还没来”。

顾明夜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等，手里的文件始终没打开。

他看着杨晚栀小小的身影，心里满是矛盾——他既希望林萧能快点找到这里，让杨晚栀不再难过，又害怕林萧真的找来，把杨晚栀从他身边抢走。

阳光渐渐移到了房间中央，早餐还放在餐车上，草莓蛋糕已经化了一小半。

杨晚栀打了个哈欠，眼睛慢慢闭上，靠在顾明夜的腿上，睡着了。她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还在找林萧。

顾明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这样的周旋不会太久，林萧会找到这里，不过是时间的事儿。

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这片刻的安宁，只有在杨晚栀睡着的时候，偷偷享受这份属于他的、短暂的陪伴。

他低头看着杨晚栀熟睡的脸，在心里无声地说：阿晚，再等等我，等你记起我，你就会知道，我也可以像林萧一样，对你好，对你好一辈子。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等待，到底要多久，而他又能坚持多久。

窗外的摩天大楼依旧矗立，阳光依旧温暖，可房间里的空气，却弥漫着一种无人能解的苦涩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