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把黑风口西侧的地形再标细些,尤其是那条能通到炮兵阵地后方的暗沟,用红笔重点标出来。”曹兴国趴在铺着油布的雪地上,手指在草图上滑动,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远处的密林里传来几声狼嚎,衬得这寒夜愈发寂静。
赵刚用炭笔在暗沟位置画了个圈,笔尖在冻硬的油布上划出“沙沙”声:“团长,按昨晚的侦查,暗沟尽头离炮位不到三十步,就是入口被积雪堵了,得派两个人提前清理。”
王黑风扛着黑风刀从树后转出来,刀鞘上沾着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我带周铁蛋去清!保证天不亮就把通道弄出来,到时候直接摸过去,劈了长野那老东西的狗头!”
严英豪正用布条缠紧冻裂的手指,闻言抬头道:“长野这次带了卫队,怕是没那么容易得手。不过他连续损了三门炮,现在肯定急着向省城交差,说不定会冒险把剩下的两门炮往前挪,想早点轰开咱们的藏身地。”
话音未落,通讯兵小李抱着一个油纸包冲进林子,棉鞋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响:“团长!总部加急电报!用密码封着的,说是十万火急!”
曹兴国心里一紧,连忙拆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张折叠的薄纸,密码本对照下来,字迹渐渐清晰——“苏联红军米西里中校率小队路过延寿,受共产国际派遣协防,现已在城北天口崖驻扎,速派人与接洽,暗号‘红星照雪’”。
“苏联红军?”王黑风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就是传闻中能把关东军按在地上打的那帮硬茬?”
严英豪也愣住了,缠着布条的手指停在半空:“共产国际的派遣……这可是雪中送炭!他们的装备比咱们强得多,要是能借来几门炮,长野的炮兵阵地根本不够看!”
曹兴国将电报反复看了三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米西里中校……天口崖……”他猛地站起身,雪沫从油布上抖落,“赵刚,带两个通讯兵跟我去天口崖;王黑风,你和严团长守在这里,要是长野敢动,就按原计划袭扰,别让他看出动静。”
王黑风急了:“团长,我也想去看看苏联红军的装备!听说他们的转盘机枪能连打五十发!”
“回来给你讲。”曹兴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转向严英豪,“**弟兄那边,麻烦你多照看。”
严英豪点头,将腰间的勃朗宁手枪往紧里掖了掖:“放心去吧,这里有我。记住,要是能借到重武器,千万别客气。”
凌晨的天口崖笼罩在淡青色的雾霭里,岩石上的冰棱反射着微光。曹兴国带着赵刚在崖下绕了三圈,终于在一块刻着五角星的巨石旁看到两个身影——穿着深灰色呢子大衣,戴着毛皮帽,腰间别着tt-33手枪,胸前的红星徽章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站住!”左边的苏联士兵举起冲锋枪,口音带着浓重的俄语腔调,“口令?”
“红星照雪。”曹兴国上前一步,解开棉衣露出里面的八路军臂章,“中国工农红军第八路军独立团,曹兴国。”
士兵的神色缓和下来,回头对崖上喊了一声俄语。片刻后,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军官顺着绳索滑下来,肩章上的中校标识清晰可见,手里还牵着一条德国牧羊犬,狗毛上沾着雪粒。
“曹兴国同志?”米西里中校的中文带着卷舌音,握手时力道很足,掌心的茧子磨得人发疼,“我是米西里,奉命协助你们。我们带了四门反坦克炮,还有两挺dp轻机枪,足够让日本人尝尝厉害。”
曹兴国眼睛一亮:“中校同志,我们正准备端掉长野的炮兵阵地,他们还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
“九二式?”米西里笑了,露出两排白牙,用靴尖踢了踢脚下的雪,“那种落后的武器,我的反坦克炮能在两千米外打穿它的炮管。不过——”他话锋一转,蓝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我需要你们的人带路,熟悉地形,我们的士兵对这里的林子还不熟悉。”
“没问题!”曹兴国立刻道,“我让赵刚留在这里,他对天口崖到黑风口的路熟得能闭着眼走。我们今天傍晚就动手,你们从侧翼迂回,我们正面强攻,前后夹击!”
米西里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地图,用铅笔在炮兵阵地位置画了个叉:“我的士兵需要三个小时准备。告诉你们的人,听到我们的冲锋号,就往回撤五十米,别被炮弹误伤。”
返回密林的路上,赵刚还在兴奋地搓手:“团长,你看到他们的反坦克炮没?炮管比咱们的迫击炮粗一倍!还有那机枪,转盘一转跟小炮似的!”
曹兴国的脚步却渐渐慢下来,眉头微蹙:“苏联同志的装备是好,但他们不熟悉地形,万一被长野的人摸到侧翼就麻烦了。得给他们加道保险。”
他突然停住脚,对赵刚说:“你先回去报信,让严团长和王黑风提前半小时动手,用冷枪把日军的注意力往正面引,给米西里中校的队伍争取时间。”
午时刚过,长野果然按捺不住。两架九二式步兵炮被推到高地前沿,炮手正忙着校准,准备对密林进行覆盖射击。长野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望远镜里能看到密林边缘晃动的人影,嘴角勾起冷笑。
“放!”随着他一声令下,炮弹呼啸着砸进林子,雪地上炸开一个个黑窟窿。硝烟散去,却没看到预想中的溃逃,只有几只受惊的飞鸟从林间窜出。
“八嘎呀路!打偏了?”长野将望远镜攥得咯吱响,突然听到前沿阵地传来枪声——王黑风带着刀队摸到了高地脚下,黑风刀劈砍的脆响混着日军的惨叫,顺着风飘上来。
“支那人在下面!”军曹的嘶吼刚落,西侧的山坡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dp轻机枪的“哒哒”声像狂风扫过,子弹成串地钻进日军的掩体。
长野猛地回头,望远镜里赫然出现深灰色的身影——那些人端着他从未见过的枪械,正沿着雪坡冲锋,胸前的红星在阳光下刺眼。“苏联人?!”他失声尖叫,指挥刀“当啷”掉在了望台上。
此时的正面战场,曹兴国正带着一营强攻。赵刚架起缴获的九二重机枪,对着高地的日军扫射,掩护战士们往上冲。严英豪的**弟兄则从侧翼迂回,手榴弹像冰雹般扔进日军的战壕,炸得对方尸横遍野。
“往炮位冲!”曹兴国嘶吼着,步枪刺刀挑翻一个日军,脚下的积雪被鲜血染红。离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还有十步时,突然听到“咻——”的尖啸,三发炮弹擦着头顶飞过,精准地落在炮位旁。
“轰隆!轰隆!”
反坦克炮的威力远超想象,炮位瞬间被炸成焦土,两门步兵炮像玩具般被掀飞,炮手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为灰烬。曹兴国连忙挥手:“后撤!快后撤!”
战士们刚退到安全地带,就看到米西里带着苏联士兵冲上高地。他们的冲锋号声嘹亮,转盘机枪吐着火舌,日军在这种从未见过的火力面前溃不成军,纷纷扔下枪往山下跑。
王黑风正砍翻一个日军小队长,抬头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咋舌:“乖乖,这火力,比咱们三个团加起来还猛!”
长野在卫队的掩护下往山下逃,军靴陷在积雪里拔不出脚。他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炮兵阵地,苏联士兵的红星徽章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抓住长野!”曹兴国的吼声从身后传来,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他慌不择路地钻进一条暗沟,却被沟底的冰棱绊倒,挣扎着抬头时,黑风刀的寒光已经笼罩下来。
“别杀他!”米西里的吼声及时传来,苏联士兵的冲锋枪指着王黑风的后背,“留活口,要让他在军事法庭上认罪。”
王黑风悻悻地收回刀,长野瘫在冰上,看着围上来的中苏士兵,突然发出绝望的哭嚎。
战斗结束时,夕阳正沉入西山。中苏士兵在高地的雪地上会师,米西里握着曹兴国的手,蓝眼睛里满是笑意:“曹同志,你们的战士很勇敢,像西伯利亚的狼。”
曹兴国指着被炸毁的炮位,对严英豪笑道:“这下,长野想向省城交差都难了。”
严英豪望着苏联士兵正在拆卸的反坦克炮,感慨道:“有这样的盟友,何愁打不跑鬼子。”
米西里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瓶伏特加,拧开盖子递给曹兴国:“来,庆祝胜利!我们的任务是协防,接下来,还要一起守住延寿县。”
曹兴国接过酒瓶,和他碰了一下,烈酒滑过喉咙,暖意从胃里散开。他举起酒瓶,对着夕阳高声道:“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中苏士兵的呐喊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最后一批归巢的飞鸟,它们在晚霞中盘旋,翅膀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红。
王黑风凑过来,馋巴巴地看着酒瓶:“团长,给我也来一口呗?尝尝这洋玩意儿啥味。”
曹兴国笑着递给他,米西里看到这场景,突然用生硬的中文唱起了歌,苏联士兵们跟着合唱,歌声雄浑,在雪地里远远传开。
严英豪侧耳听了片刻,对曹兴国说:“这歌真有劲儿,唱的啥?”
曹兴国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好像是……《国际歌》。”
远处的天口崖下,炊烟升起,中苏士兵正围着篝火分享干粮。明天的仗还得打,但此刻,胜利的暖意正透过严寒,悄悄渗入每个人的心底。
米西里举起酒瓶,对着曹兴国和严英豪示意:“明天,我们去端县城的军火库,怎么样?”
曹兴国和严英豪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