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月下交心
夜幕如一块深蓝色的巨大绸缎,缓缓覆盖了青山镇以及其周边连绵的山峦。中秋的月,挣脱了流云的纠缠,将清辉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给田野、屋舍、树木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赵青山那处原本朴素的农家小院,此刻也被这月光浸润,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院子里,早已摆开了一张旧木桌。桌上没有珍馐美馔,只有江怀柔精心准备的几样家常小菜——清炒时蔬、山中菌菇、一条赵青山从溪里捞来的肥鱼,还有一碟切得整齐的桂花糕。最重要的,是桌角那几坛赵青山从镇上新打的、醇厚的农家自酿米酒。
“来来来,萧兄弟,阿澜姑娘,千万别客气!”赵青山声若洪钟,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亲自拍开一坛酒的泥封,浓郁的酒香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先给萧少峰面前的粗瓷碗满上,又看向韩书澜。
韩书澜(易容后的“阿澜”)连忙摆手,浅笑道:“赵大哥,我不善饮酒,以茶代酒便好。”
江怀柔也在一旁柔声帮腔:“青山,阿澜姑娘是医者,不饮酒是常事,莫要强求。”说着,她将一杯温热的清茶推到韩书澜面前。
赵青山哈哈一笑:“对对对,是我粗心了!那阿澜姑娘喝茶,萧兄弟,我们可得喝个痛快!”他又要给江怀柔倒,江怀柔却只是笑着将自己的小酒杯往前推了少许,示意只需一点点便可。
萧少峰(化名萧默)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了赵青山的邀约。他端起酒碗,目光却不自觉地掠过坐在对面的韩书澜。月光下,她易容后平凡无奇的侧脸,却因那双沉静剔透的眼眸,而显得格外生动。那眼神里的聪慧与偶尔闪过的复杂情绪,总让他恍惚间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波澜,将碗中微带浑浊的酒液一饮而尽。酒味辛辣,带着农家酒的烈性,一如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好!爽快!”赵青山见萧少峰如此干脆,大赞一声,也仰头灌下一大碗。几碗酒下肚,这个豪爽的汉子话匣子便打开了。许是这月色太温柔,酒意太酣畅,又或许是白日里市集上那场风波中,萧少峰那不着痕迹却又精准无比的援手,让他心生亲近,他不再满足于只谈天气与收成。
“萧兄弟,”赵青山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眼神因酒意而略显朦胧,却更添了几分真诚,“不瞒你说,老哥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山里人。你这气度,你这身手……嘿,哥哥我以前在边关军中,也见过不少人物,可像你这般……深藏不露的,少见。”
萧少峰执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筷青菜,声音平淡无波:“赵大哥过誉了,不过是些粗浅的防身功夫,乱世求生,不得已罢了。”
“防身功夫?”赵青山摇头,语气带着追忆往事的慨然,“你那手法,快、准、稳,可不是寻常猎户能有的。倒让我想起当年在玉门关外,跟着老将军突袭狄戎大营时,军中那些最顶尖的斥候,杀人于无形,讲究的就是一击毙命,不留后患。”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像我,习惯了大开大合,冲锋陷阵,凭的是一股子蛮力和不怕死的劲儿。那会儿年轻气盛,总觉得马革裹尸才是男儿归宿,现在想想……”他语气微顿,看了一眼身旁安静布菜的江怀柔,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后怕,“若不是怀柔,我这条命,早就丢在关外的风沙里了。”
江怀柔闻言,轻轻放下筷子,柔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你如今这身子,能少饮些酒才是正理。”话虽如此,她却并未真正阻拦,只是又将一道他爱吃的菜往他面前挪了挪。
萧少峰沉默片刻,终是抬眼看向赵青山,那眼神锐利了些许:“赵大哥曾在玉门关效力?可是在‘铁血将军’赵无忌麾下?”
赵青山浑身一震,酒意似乎都醒了大半,他猛地看向萧少峰,目光如电:“你如何得知赵老将军名讳?还知他‘铁血’之名?”赵无忌正是他当年的直属上司,以治军严酷、作战勇猛着称,但在朝中因性格刚直并不十分得势,其名号在远离边关的内地,尤其是在这江南小镇,绝不该是一个普通山野村民能随口道出的。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探究与那份心照不宣的过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绷紧。
韩书澜和江怀柔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韩书澜适时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赵大哥骁勇,江姐姐仁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能在这青山绿水间安居乐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开,目光真诚地看向江怀柔。
江怀柔立刻领会,莞尔一笑,接话道:“阿澜妹妹说得是。我自幼随师父学医,见过太多生死病痛,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悬壶济世,能守护身边之人的安康。名利荣华,皆是过眼云烟,不及眼前一碗热饭,一杯淡茶来得真实。”她说着,主动举起茶杯,向韩书澜示意,“妹妹年纪轻轻,医术便如此精湛,针灸之法尤见功力,想必也曾经历不凡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