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排水系统的阴冷湿气,仿佛已经渗透进了萧悦知的骨髓。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天,洗过了无数次热水澡,那股混合着铁锈、苔藓和陈年污水的**气味,似乎依旧顽固地附着在她的鼻腔深处,连同凶手那句低沉而诡谲的话语——“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一样的,都是‘父亲’的作品。”——在她的脑海里循环往复。
一样?什么一样?她和那个视人命为草芥、将死亡现场布置成扭曲艺术的疯子?
“父亲”?那个在叶枫临口中早已葬身火海,却又如同无形幽灵般操纵着一切的核心人物?
她是“作品”?一个被精心制造、打磨的……什么东西?
这些问题像一群饥饿的食人鱼,疯狂啃噬着她的理智和睡眠。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拉紧窗帘,将白板拖到客厅中央,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案件照片、受害者信息、符号图解,以及她根据模糊记忆画出的研究所草图。叶枫临的部分坦白像一块缺失的关键拼图,暂时填补了一些空白,却又引出了更多、更深的谜团。他和她,都是“知我”计划的实验体。那场大火,她的父母,遗失的记忆,连环凶案……所有这些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代号“父亲”的男人。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调动警队更多的资源去深挖“心象”中心和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儿童发展研究所。然而,当她周一清晨,带着一身疲惫和强行振作起来的精神走进市刑警队大楼时,敏锐的直觉立刻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凝重。
往常喧闹忙碌的开放式办公区,在她踏入的瞬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敲击键盘的声音、电话铃声、同事间的交谈声,都突兀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带着探究,或藏着同情,更多的是某种难以言说的疏离与审视,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黏在她的身上。
萧悦知脚步未停,下颌微不可察地收紧,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她试图忽略那些目光,但那种被孤立、被标记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沿着脊椎缓缓爬行。
“悦知,”搭档李铭快步走了过来,这个平日里总是带着点憨厚笑容的年轻刑警,此刻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你来了。头儿让你一来就去他办公室一趟,还有……陈局也在。”
陈局?陈副局长,主管刑侦工作的局领导,他亲自来了?
萧悦知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远比地下迷宫里的陷阱更让她感到窒息。她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知道了。”
放下简单的行李,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队长办公室。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队长张强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办公室内的气氛几乎凝滞。队长张强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脸色凝重。而平时很少直接出现在大队长办公室的陈副局长,此刻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他身材高大,肩背挺直,即使穿着便服,也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队长,陈局。”萧悦知立正敬礼,动作标准,无可挑剔。
张强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陈副局长也缓缓转过身,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落在萧悦知身上,带着审视的重量。
“萧警官,”陈副局长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回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关于最近这系列连环杀人案,你有什么想特别汇报的吗?”
萧悦知定了定神,将早已在脑中梳理过无数次的思路清晰陈述:“陈局,队长。我认为这几起案件并非独立的连环杀人,其背后牵扯到一个名为‘知我’的秘密心理研究计划。凶手很可能与该计划的失控有关,甚至可能是一个模仿古老结社仪式的共犯团体。‘心象’心理咨询中心是关键节点,我们需要对其创始人、历史沿革,尤其是它与多年前一家名为‘儿童发展研究所’的机构之间的关系,进行深入调查。我申请成立专案组,集中力量……”
她的话被陈副局长抬手打断了。
“萧警官,”陈副局长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的工作热情和破案决心,局里是清楚的。但是,办案要讲证据,讲程序。”
他踱步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夹,轻轻放在萧悦知面前的桌面上。
“这里面,有几份报告和一些……观察记录。”陈副局长顿了顿,目光如炬,“首先,技术科对你最近几次行动,特别是夜探‘心象’中心档案室,以及未经请示擅自进入城市地下排水系统排查的行为,提出了程序上的质疑。你的一些发现,固然重要,但获取手段存在瑕疵,这可能会影响到未来在法庭上证据的有效性。”
萧悦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夜探档案室和地下行动,她确实留下了痕迹,也知道这会授人以柄,但当时情况紧急,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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