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父亲”的含义
隧道深处的阴冷,并非仅仅源于污水的寒气和墙壁的湿滑。那面具下低沉嘶哑的宣言,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萧悦知耳膜,更狠狠扎进她意识深处最不设防的区域。
“我们是一样的,都是‘父亲’的作品。”
“父亲”……
这个词在空中扭曲、膨胀,带着黏腻的恶意,裹挟着地下迷宫特有的腐朽气息,瞬间抽空了她周遭所有的声音。队员们的喘息、鞋底踩过积水的啪嗒声、通讯频道里细微的电流嘶鸣……一切都在刹那间褪去,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她颅内反复撞击、回荡,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一样的?作品?
荒谬!她是维护法律与秩序的警察,是追缉罪恶的猎人!怎么可能与那个视人命如草芥、将死亡布置成诡异艺术的疯子是“一样的”?还是什么……“作品”?
一股混杂着极致厌恶、荒谬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生理性反胃直冲喉头。萧悦知握枪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冰冷的金属枪身几乎要嵌入她的掌心,唯有这切实的触感才能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想要尖叫和摧毁什么的冲动。
“萧队?萧队!” 身旁年轻警员略带紧张的声音将她从那片令人窒息的真空里拽了出来,“刚才……那是什么人?他说的话……”
萧悦知猛地回过神,眼底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重新凝结成惯常的冷静冰层,只是这冰层之下,裂痕遍布。她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污浊气息的空气,胸腔里却像被塞满了浸水的棉花,沉滞而压抑。
“故弄玄虚,干扰判断。”她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冷峭,“继续搜索,注意警戒,他可能还在附近。”
命令下达,训练有素的队员们立刻重新组成战术队形,谨慎地向前推进。但空气中弥漫的那份诡异和队长瞬间的失态,像无形的孢子,悄然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萧悦知走在队伍中间,脚步机械地跟随,全部的感官却如同拉满的弓弦,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再次袭来的低语或攻击。然而,更多的注意力,却无法控制地转向了始终沉默跟在她侧后方的那个男人——叶枫临。
他刚才也听到了。在凶手现身的瞬间,叶枫临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她附近,恰好听到了那句致命的宣言。此刻,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战术手电晃过的光线中,明暗交错,仿佛蕴藏着翻滚的乌云。他紧抿着唇,视线偶尔扫过她的侧脸,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般的凝重。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父亲”意味着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啮咬着萧悦知的理智。从初遇至今,叶枫临就像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冰山,她所能窥见的,永远只是露出水面的那一角,其下隐藏着何等庞大的秘密与危险,她一无所知。他提供线索,却又隐瞒来源;他出手相助,动机却暧昧不明;他看似坦诚地承认了童年相识与“知我”计划,但关键之处总是语焉不详。
而现在,“父亲”这个词,显然触及了那隐藏冰山的核心。
地下排查工作因凶手的突然现身和挑衅而被迫加强警惕,推进缓慢。确认凶手已彻底消失在这错综复杂的管网深处后,队伍带着找到的证物——包括那枚刻有萧悦知名字的童年身份牌——撤回了地面。
重回天光之下,尽管城市依旧被阴云笼罩,但那过于直白的、属于人间的光线,还是让萧悦知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迅速安排证物送检,简短向指挥部汇报了情况(略去了凶手针对她个人的言论),然后,几乎是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将叶枫临带离了喧闹的现场,来到了附近一个僻静的、早已废弃的街心公园。
残破的长椅,枯萎的藤蔓,满地落叶在脚下发出碎裂的轻响。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和风吹过光秃树枝的呜咽。
“现在,”萧悦知转过身,目光如两柄淬火的短剑,直刺叶枫临,“告诉我,‘父亲’是谁?”她没有任何迂回,直接撕开了所有伪装,“那个疯子说的话,你听到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是一样的?‘作品’?叶枫临,我要真相,全部的真相!”
她的声音在最后微微拔高,带着连日来积压的恐惧、愤怒、疑惑,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于身份认同被动摇的恐慌。
叶枫临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惯有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慵懒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在一株枯死的老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晦暗难明。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组织语言,最终,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唇间逸出。
“我知道你会问。”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父亲’……是一个代号。代表‘知我’计划最初的设计者、核心主导者,也是最疯狂的……缔造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