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墨陨寒夜,孤鸿掠影
残阳最后的余晖被西山一口吞尽时,朔风正卷着碎雪,抽打在“老黄酒馆”那面褪了色的酒旗上。布旗上用浆糊粘补过的“酒”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像个醉汉在寒风里打摆子,发出呜呜的哀鸣,倒与这边陲小镇的萧索相得益彰。
酒馆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烧得噼啪响,将角落里一道身影的轮廓在土墙上映得忽明忽暗。那是个男人,披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斗篷,兜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一壶温好的劣质烧刀子,还有一碟啃了一半的酱牛肉,酱色早就发乌,显然是前日剩下的。男人自始至终没动过筷子,只偶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腰间——那里斜挎着一柄剑,黑沉沉的,连剑鞘都像是用最粗粝的玄铁打造,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冽,仿佛这满室的烟火气都近不了它的身。
“游公子,再添点酒?”
酒馆老板老黄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围裙上永远沾着油渍,脸上堆着世故的笑,手里擦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他嗓门洪亮,却在靠近那男人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男人是三天前来到镇上的,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目不能视——那双藏在兜帽阴影里的眼睛,无论光线如何变换,都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半点波澜。可奇怪的是,他走路从不会撞到桌椅,端酒杯时指尖总能精准落在杯耳上,甚至有次老黄不小心把抹布掉在他脚边,他竟像是“看”到了一般,微微侧身避开了。
镇上的人私下里叫他“瞎子”,但老黄不敢。这男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场,明明静坐着,却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锋锐,让人不敢轻易冒犯。老黄闯荡过几年江湖,见过些世面,他总觉得这男人腰间那柄黑剑不简单,尤其是剑身在油灯下偶尔闪过的寒芒,像是能把人的魂魄都冻住。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侧了侧头,耳廓轻动,似乎在捕捉着什么。酒馆外的风雪声、远处几声犬吠、隔壁铁匠铺最后几下打铁的叮当声……所有细碎的声响都像水流般汇入他的感知,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图景”。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久未说话:“不必了。”
老黄“哎”了一声,也不勉强,转身想回柜台,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搓着手凑回来,压低了声音:“游公子,您听说了吗?这几天外面不太平。”
男人指尖的动作顿了顿,没接话。
老黄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惧意:“听说啊,是天魔宫的人在抓人,动静闹得可大了!昨天东边的落马坡,整座驿站都被烧成了灰,说是……说是在追一个女人。”他往男人那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有人瞧见了,那女人长得跟仙女似的,手里还抱着张琴,一弹琴啊,连飞鸟都往下掉。他们说……说那是‘悲鸣女帝’!”
“悲鸣女帝”四个字一出口,老黄自己先打了个寒颤。这名号在江湖上流传了不过半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戚与诡异。传闻她风华绝代,却身负一种奇特的血脉,每次动用力量,都会引来天地同悲,而靠近她的人,轻则心神不宁,重则疯癫丧命。更有人说,她是天魔宫点名要的人,说是要拿她去祭什么坛。
男人依旧没说话,只是指尖叩击剑鞘的频率快了半分,那黑沉沉的剑鞘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白气,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连油灯的火苗都缩了缩。
老黄察言观色,知道这话题戳到了忌讳,讪讪地笑了笑,正想转移话题,突然,酒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极快,踏在结冰的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不像是寻常旅人,倒像是……追兵。
老黄的脸色瞬间白了,手一抖,刚擦好的粗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几乎就在碗碎的同时,酒馆的木门“轰隆”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寒风裹挟着雪沫子呼啸而入,瞬间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拉长。
十几个黑衣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在门口,个个气息彪悍,腰间佩刀,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为首的汉子身高近丈,**着右臂,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最醒目的是他背后那柄刀——刀身足有五尺长,暗红色,刀鞘上缠绕着一圈圈仿佛火焰形状的纹饰,尚未出鞘,就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竟将门口的风雪都逼退了几分。
“都给我滚出来!”那汉子声如洪钟,目光扫过酒馆,最后落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眉头一挑,“搜!仔细搜!看看有没有一个抱着琴的女人!”
黑衣人们轰然应诺,拔刀出鞘,刀锋摩擦刀鞘的声音刺耳难听。他们粗暴地掀翻桌椅,踢开酒缸,酒液混着碎木屑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酒气。老黄吓得缩在柜台底下,浑身发抖,嘴里不住地念叨:“官爷饶命,小店没……没见过什么弹琴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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