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114章 锈海潜猎与克洛泽斯之影

工作间里弥漫着焊接金属的焦糊味和润滑油的刺鼻气息。希贝尔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混合着油污滑落。她损坏的机械义手被拆开摊在工作台上，内部精密的线路和微型液压管暴露在外，一些部件明显烧毁或断裂。她的另一只手稳如磐石，握着精密的微焊笔，在放大镜的辅助下，小心翼翼地连接着比头发丝还细的传导线。

她的动作专业而高效，显然对此极为熟练。但眉宇间凝聚的紧张并未散去，不仅仅因为手头精细的工作，更因为舷窗外那片死寂的铅灰色大海，以及雷达屏幕上那几个如同跗骨之蛆般、始终保持在探测边缘的接触信号。

“锈蚀爵士”号破开凝滞的海面，引擎的轰鸣是这片无边灰暗中唯一持续的声音。偶尔有巨大的、形状难以辨认的金属残骸如同墓碑般从船舷旁滑过，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色彩诡异的锈蚀和贝类，仿佛已在此沉寂了无数岁月。

维里克在货箱旁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似乎即将苏醒。希贝尔动作一顿，但没有立刻过去，她必须争分夺秒。

驾驶室里，莫里斯船长骂骂咧咧地调整着航向，试图利用海面上零星分布的巨大残骸作为掩护，甩掉追踪者。他的右臂缠着临时绷带，那是之前强行操纵飞船撞开障碍时受的伤。

“妈的，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到底什么来头？”他盯着雷达屏幕，眉头拧成了疙瘩。对方的追踪技术很老道，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靠近发动攻击，也不放弃跟踪。

突然，雷达员紧张地报告：“船长！信号消失了！所有接触信号……同时消失了！”

莫里斯一愣，非但没有放松，脸色反而更加凝重：“同时消失？不可能！除非……他们潜下去了！左满舵！全速！离开这片水域！”

命令刚下，“锈蚀爵士”号的船体猛地一震！并非爆炸，更像是被什么巨大而沉重的东西从水下狠狠撞了一下！

呜——！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从船底传来，整艘船剧烈地倾斜，固定不善的货箱哐当倒地，工具零件散落一地。希贝尔一把抓住工作台边缘才稳住身形，微焊笔脱手飞出。

“水下有东西！”驾驶室传来莫里斯的怒吼，“妈的！是‘掠食者’！启动深度声呐！把所有非必要能源转到尾部推进器！”

警报凄厉地响起，红色的灯光笼罩了整个货舱。船体下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巨型金属刮擦的声音，仿佛有无数巨大的爪子在撕扯船底装甲。

维里克被这剧烈的震动彻底惊醒，他猛地坐起，牵扯到全身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倾斜的货舱、闪烁的红灯、以及不远处工作台旁脸色苍白的希贝尔。

“我们……在哪？”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在逃命！”希贝尔简短地回答，弯腰捡起微焊笔，试图继续未完的维修，但船体的持续晃动让她难以精准操作。

就在这时，维里克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舷窗外。在铅灰色的海面下，一个巨大、模糊、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阴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与船只并行！那阴影的轮廓极其不规则，布满了扭曲的突起和如同触手般的结构，规模远超“锈蚀爵士”号！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铁锈和**油脂味道的寒意，顺着舷窗渗透进来。维里克感到怀中原先存放碎片的位置（虽然碎片已毁）传来一阵幻痛般的冰冷悸动，同时，一段破碎的、源自斯辛尔机械低语的信息碎片，突兀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警告……检测到高活性金属共生体信号……代号：‘锈蚀畸变体’……威胁等级：极高……习性：潜伏、追踪、集群狩猎……】

“锈蚀畸变体……”维里克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希贝尔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维里克来不及解释，指向舷窗外那个巨大的水下阴影：“水下的东西……叫‘锈蚀畸变体’！它在追踪我们！”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船体再次遭受重击！这一次来自侧舷！巨大的力量几乎将船掀翻！固定货箱的缆绳崩断，沉重的货箱如同玩具般在货舱内翻滚、碰撞！

希贝尔被一个滑落的货箱擦中后背，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工具零件撒了一地。维里克也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舱壁上，眼前一黑。

“左舷破损！进水了！”通讯器里传来船员惊恐的喊叫。

“堵住缺口！把那个该死的玩意儿给我炸出来！”莫里斯船长的咆哮声甚至压过了警报。

船尾传来鱼雷发射的闷响和入水声。几秒钟后，船底深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水下的巨大阴影猛地扭曲、翻滚，似乎被激怒了。

海面剧烈翻腾，更多的、稍小一些的金属阴影从四面八方浮现，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围攻“锈蚀爵士”号！它们用扭曲的金属肢体撞击船体，试图攀附上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不止一个！我们被包围了！”雷达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船体在连续的撞击下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灯光忽明忽灭，进水的警报声响个不停。希贝尔挣扎着爬向维里克，看到他额角撞破，鲜血直流，但眼神却异常清醒，正死死盯着舷窗外那些疯狂攻击的金属怪物。

“它们……怕高频震动……”维里克突然说道，他又捕捉到了一段模糊的机械低语，关于这种畸变体的弱点，“或者……强烈的能量脉冲……”

希贝尔眼睛一亮！高频震动！她看向自己那尚未完全修复的机械义手，又看向工作台上散落的零件和一个被撞落在地、外壳破损的小型备用能源单元。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帮我！”她对维里克喊道，同时扑向那个能源单元和散落的零件。

维里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强忍着剧痛爬过去帮忙。希贝尔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和牙齿，配合着维里克笨拙的动作，快速将能源单元与几根粗导线连接，然后粗暴地拆下自己义手手腕处一个完好的、能够产生特定频率谐波的微型振荡器。

“把这个……接上去！最大功率输出！”希贝尔将振荡器塞给维里克，自己则用身体挡住翻滚的货箱，为他争取空间。

维里克的手在颤抖，但他凭借着空间感知和精准操控的本能，迅速将导线连接到振荡器上。没有时间测试，没有安全措施。

“好了！”

希贝尔一把夺过那个临时拼凑的、极其危险的装置，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冲向货舱一侧的防水闸门，那里靠近船体，金属结构直接与海水接触。

“打开它！”她对闻讯赶来的一个船员吼道。

船员看着外面疯狂攻击的畸变体和不断涌入的海水，脸色惨白，不敢动手。

“打开！不然我们都得死！”希贝尔厉声喝道。

莫里斯船长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听她的！打开左舷三号排水口闸门！”

闸门在液压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冰冷的海水和一只试图钻进来的、布满锈蚀的金属触手瞬间涌出！

希贝尔毫不犹豫，将手中那闪烁着不稳定电火花的装置，狠狠塞向了那只金属触手，同时按下了能源单元上临时接出的开关！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高频振动波，以装置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接触到振动波的金属触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瞬间剧烈震颤、扭曲，表面剥落下大片的锈蚀和碎屑，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不仅仅是那只触手，周围所有正在攻击船体的“锈蚀畸变体”，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如同被无形的音波武器击中，动作瞬间僵直，发出痛苦的、非生物的嘶鸣，纷纷松开了船体，如同下饺子般坠回海中！

海面下那个巨大的阴影也发出了低沉的、充满痛苦的嗡鸣，迅速下潜，远离了振动源。

攻击……停止了。

“锈蚀爵士”号暂时摆脱了纠缠，但船体受损严重，进水并未完全停止，警报声依旧刺耳。

希贝尔脱力地靠在舱壁上，看着那只被高频振动严重损坏、正在海水中抽搐的金属触手，以及周围海面上漂浮着的、暂时失去活性的畸变体碎片，大口喘息着。她手中的临时装置因为过载而冒起黑烟，彻底报废。

维里克也瘫坐在地，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恢复的一点点力气。

莫里斯船长从驾驶室走出来，看着一片狼藉的货舱和惊魂未定的船员，最后目光落在希贝尔和维里克身上，眼神复杂。他走到希贝尔面前，看了看她那条因为强行拆卸部件而彻底瘫痪、耷拉着的机械义手，又看了看那个还在冒烟的简陋装置。

“干得不错，技术妞。”他难得地用了一种不算嘲讽的语气，“看来留下你们，不算太亏本的买卖。”

他踢了踢地上那只还在微微抽搐的金属触手残骸，啐了一口：“妈的，‘锈蚀畸变体’……这鬼名字倒是贴切。这玩意儿最近在锈海越来越活跃了。”

他转向舵手，命令道：“修正航向，目标——克洛泽斯港（port Krozis）。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修船，补充物资。”他看了一眼希贝尔和维里克，“顺便，把我们的‘技术顾问’和她的‘神秘搭档’也捎上。”

克洛泽斯港？维里克和希贝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那是什么地方？

莫里斯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一个……‘自由’的港口。齿轮正教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么长。至于你们……”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最好祈祷在到达那里之前，别再惹上这种要命的麻烦。老子的船，可经不起第二次这么折腾了。”

“锈蚀爵士”号拖着伤痕累累的船体，调整方向，在一片狼藉的锈海上，朝着名为“克洛泽斯”的未知港口驶去。

暂时脱离了畸变体的威胁，但维里克心中的不安并未减轻。他总觉得，那片铅灰色的海水之下，以及前方未知的航线上，潜藏着比那些金属怪物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阴影。

而希贝尔，则看着自己彻底报废的义手，眉头紧锁。失去了它，不仅是战斗力的削弱，更意味着她与某些“联系”的中断。在到达克洛泽斯之前，她必须找到替代方案。

航程，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