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112章 崩坏的齿轮与逃亡之路

齿轮眼男人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余音在空洞中回荡，与脚下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震动共鸣。那不是之前爆炸或能量冲击造成的剧烈摇晃，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来自整座城市根基的呻吟。细密的裂纹开始如同黑色的蛛网，从祭坛边缘向四周的岩石地面蔓延。

“城市……要塌了？”希贝尔的声音因恐惧而紧绷，她搀扶着维里克，试图将他从祭坛上拉起来。

维里克浑身脱力，灵魂仿佛被刚才那逆转仪式抽空，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但他能清晰地“听”到那来自城市本身的、绝望的哀鸣——能量核心因仪式中断和能量逆流而濒临崩溃，古老的祭坛脉冲扰动了斯辛尔赖以建立的、并不稳固的地质结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

【……第七区至第十二区……结构性支撑柱报告应力峰值……】

【……核心动力塔输出功率波动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四百……备用系统无法启动……】

【……警告……基底板块位移检测……级别：灾难性……】

机械低语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化作了急促的、充满毁灭预兆的尖锐警报，直接凿刻在维里克的意识里。

“走……”维里克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用尽最后力气借助希贝尔的搀扶站稳。他最后看了一眼祭坛上那本合拢的古籍——《门之书》，这是它在他意识中留下的名字。来不及带走它了。

上方裂缝边缘，齿轮眼男人依旧站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似乎并不在意城市的崩塌，或者说，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或计划之中？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维里克，那复杂的意味更浓，随即，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裂缝边缘的黑暗里。

他离开了。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助，只是像一个观众，看完了戏剧的最后一幕。

“这边！”希贝尔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男人的意图，她凭借着对底层结构的熟悉，拖着维里克冲向空洞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被落石半掩的出口。那似乎是一条早已废弃的勘探隧道，狭窄而陡峭，向上延伸。

刚钻进隧道，身后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坍塌声！整个空洞彻底被埋葬，激起的尘土如同浓雾般从洞口喷涌而出。

两人沿着倾斜的隧道拼命向上爬。隧道壁剧烈震动，碎石和金属碎屑不断从头顶落下。维里克几乎是被希贝尔连拉带拽地拖着前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重的尘土味。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喧嚣的人声。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隧道出口，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下层中转平台。

眼前的景象如同末日。

平台上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群，大多是底层的工人和流浪汉。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头顶上方，巨大的金属穹顶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巨大的裂缝如同闪电般蔓延，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粉和金属碎屑从裂缝中灌入——斯辛尔那隔绝外界的穹顶，正在破裂！

远处，代表核心动力塔方向的天空（如果能被称为天空的话），被一种不祥的、忽明忽暗的幽紫与赤红交织的光芒所笼罩，那是能量失控的象征。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市都在颤抖、倾斜。

“所有人员！立即前往上层疏散码头！重复，立即前往上层疏散码头！”残存的广播系统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充满杂音的指令，但很快就被更多的爆炸和坍塌声淹没。

秩序彻底崩溃了。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为了争夺通往上层的高速升降梯而发生激烈的踩踏和斗殴。仅存的几个“清道夫”机甲试图维持秩序，但它们很快就被恐慌的人群淹没，或者被头顶坠落的巨大金属构件砸成废铁。

“我们必须去疏散码头！”希贝尔对着维里克耳朵大喊，才能压过周围的噪音。

维里克虚弱地点了点头。离开斯辛尔，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他看了一眼混乱的人群，又看了看希贝尔。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想要通过正常途径挤上疏散艇，几乎不可能。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混乱的环境，最终落在平台边缘那些粗大的、正在因城市倾斜而绷紧甚至断裂的蒸汽输送管道上。一些管道因为断裂，正向外喷射着高温高压的白色蒸汽，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不走升降梯……”维里克喘息着，指向那些管道，“利用……管道喷射……的反冲……去上层……”

希贝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利用高压蒸汽喷射时产生的巨大反作用力，像炮弹一样把他们“发射”到上层的某个平台！这简直是自杀！但看着眼前完全失控的、通往升降梯的通道，这似乎是唯一一线生机！

“你疯了！”希贝尔喊道，但她的眼神却在快速计算着角度和可能性。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维里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希贝尔一咬牙：“跟我来！”

她拉着维里克，避开混乱的人群和坠物，冲向平台边缘。她选择了一根直径适中、看起来相对坚固、并且喷射口略微向上倾斜的断裂管道。喷射出的高温蒸汽形成了一道白色的死亡帷幕，靠近都感觉皮肤灼痛。

“抱紧我！”希贝尔吼道，将维里克的手臂紧紧缠在自己腰间，她自己则用还能活动的机械义手死死扣住管道断裂处一个坚固的凸起。

维里克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希贝尔，将头埋在她背后，避开灼热的蒸汽。

“准备好了吗？！”希贝尔大喊。

维里克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

希贝尔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掏出一个类似扳手的工具，猛地敲击在管道断裂处的某个控制阀上！

嗤——！！！

原本就狂暴的蒸汽流瞬间增强了数倍！巨大的反冲力如同重锤般击打在两人身上！

“啊——！”希贝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扣住凸起的机械义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几乎脱手！

下一刻，两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猛地脱离了管道，向着上层一片相对完好的廊桥平台斜飞而去！

高速飞行中，灼热的蒸汽擦身而过，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城市的崩坏哀鸣。维里克紧闭双眼，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几秒钟后——

砰！哐当！

两人重重地摔落在目标廊桥的金属地板上，翻滚了十几米才停下来。希贝尔的机械义手在最后的撞击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她本人也闷哼一声，显然受了内伤。维里克更是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

但他们还活着，并且成功抵达了上层。

这里的情况稍好，但也充满了恐慌的人群，正在涌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停泊着各种大小舰船的疏散码头。码头上更是乱成一团，人们疯狂地试图挤上任何看起来还能飞的船只，维持秩序的尝试早已荡然无存。

希贝尔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维里克，踉跄地朝着码头方向挪动。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呼吸带着血腥味。

“坚持住……维里克……就快到了……”她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鼓励他，还是在鼓励自己。

就在他们即将挤入码头边缘那疯狂的人群时，一个略显熟悉、带着惊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是你们？！”

希贝尔猛地转头，看到三个身影躲在一个倒塌的货箱后面——正是之前在下层巷道里试图抢劫维里克的那三个“废件佬”！他们看起来同样狼狈，身上带着伤，但那个装着机械臂的头目，此刻正用一种混合着恐惧、贪婪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们，尤其是盯着希贝尔那明显受损但依旧精良的机械义手，以及维里克身上那虽然破烂但材质特殊的衣物。

“妈的……是那个硬茬子……还有那个怪胎……”机械臂男人啐了一口，眼神闪烁，“他们好像伤得很重……”

他的两个同伙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末日般的混乱中，法律和秩序消失，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再次显现。

希贝尔的心沉了下去。她现在状态极差，维里克更是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机械臂男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带着两个同伙，缓缓围了上来。

“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条胳膊留下，也许能饶你们一命……”

前有狼，后有虎。疏散艇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希贝尔将维里克护在身后，损坏的机械义手勉强抬起，发出滋滋的电火花声，另一只手握紧了仅存的一把匕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巨大无比的阴影，伴随着低沉而强劲的引擎轰鸣声，猛地笼罩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一艘中型、造型粗犷、明显经过大量非法改装的、船身上喷涂着一个狰狞齿轮骷髅标志的武装货运飞船，粗暴地撞开了码头边缘几艘小型船只，如同鲨鱼闯入沙丁鱼群，稳稳地停泊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货船的舷梯轰然放下，一个穿着脏兮兮飞行员夹克、戴着防风镜、嘴里叼着粗雪茄的壮硕身影出现在舱门口，手里端着一把大口径的转轮榴弹发射器，对着混乱的人群和天空随意地扫射了一圈！

砰！砰！砰！

爆炸声和人群的尖叫声让场面更加混乱。

那飞行员对着下方吼道：“还有要搭‘锈蚀爵士’号末班车的吗？！价格翻三倍！只收硬通货或等值技术蓝图！最后三十秒！”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恰好与正准备拼死一搏的希贝尔，以及她身后那几个被飞船气势吓住的废件佬对上了。

飞行员挑了挑眉，似乎觉得眼前的场面很有趣。他的目光在希贝尔精良的义体（即使损坏）和维里克特殊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那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废件佬。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用榴弹发射器的枪口点了点希贝尔和维里克的方向，对着那几个废件佬吼道：

“喂！那边的几只老鼠！滚开！这两个人，‘锈蚀爵士’保了！”

不等那几个废件佬反应，飞行员又对着希贝尔喊道：“嘿，那边的姑娘！带着你的相好，上来！我看你们顺眼，算你们八折！”

希贝尔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那艘名为“锈蚀爵士”的改装货船，引擎发出不耐烦的咆哮，仿佛随时会拔地而起。

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