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102章 遗物之秘与暗室低语

皇帝枯瘦的手指，如同风中残烛般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角落阴影中那位沉默的老宦官。

“就是他。”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静思厅”内炸响，余音回荡，震得壁炉的火焰都似乎摇曳了一瞬。

塞拉斯蒂安的目光骤然转向那位老宦官。对方依旧垂首躬身，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皇帝所指的并非是他。

一个活生生的人……是“织网者”的遗物？这怎么可能？

皇帝似乎耗尽了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枯槁的身体在毛毯下颤抖。老宦官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无声地飘上前，递上一杯温水，动作轻柔精准，依旧一言不发。

塞拉斯蒂安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着老宦官。确实，此人气息极其内敛，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若非肉眼看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而且，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活人应有的生命活力，也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非人的空洞感。

“陛下……”塞拉斯蒂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皇帝缓过气来，靠在椅背上，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望着那老宦官，眼神复杂无比，有依赖，有忌惮，甚至有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没有名字……或者说，他的名字早已被遗忘。皇室秘录中，称他为‘守秘人’。”皇帝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在揭开一个连自己都感到不安的秘密，“朱利安先祖与‘织网者’的契约，并非仅仅刻在纸上或令牌上。它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能持续运转、维持契约效力的‘**枢纽’。”

“那些……‘织网者’，他们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技术，将契约的核心法则与一件来自他们族群的‘圣物’融合，然后……植入了一个被选中的‘容器’体内。”皇帝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这个‘容器’……从此不再衰老，不再拥有凡人的情感与**，他的唯一存在意义，就是维系契约，作为‘寂静之核’与皇族血脉之间的桥梁，也是监控封印状态的‘**仪表’。”

塞拉斯蒂安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将一个活人改造为契约的载体、永恒的奴仆……这就是“织网者”的手段？这比制造一个冰冷的魔法造物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历代皇帝通过特定的仪式与‘守秘人’连接，才能调动契约之力，感知‘寂静之核’的状态。”皇帝继续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疲惫，“他也是唯一一个，在皇族血脉彻底断绝后，有可能……暂时独立维系封印一段时间的存在。但代价巨大，且绝不可能长久。”

塞拉斯蒂安终于明白，为何皇帝如此看重这个看似普通的宦官。他本身就是帝国最大的秘密之一，是封印能否维持的关键！

“所以，您之前说唯一的皇子死于‘意外’……”塞拉斯蒂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皇帝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痛苦与刻骨的仇恨，他干瘦的手死死攥着毛毯，指节泛白：“是谋杀！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皇室血脉的毒杀！他们……他们知道！他们知道帝国的软肋在哪里！”

“他们是谁？”塞拉斯蒂安追问。

皇帝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力的长叹：“不知道……线索太少，做得太干净。可能是那些畏惧帝国强大的邻国，可能是某些潜伏的邪教……甚至可能……”他的目光极其隐晦地扫了一眼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悬浮于城北上空的机械方舟，“……是那些不相信任何血肉之躯、企图由‘绝对理性’来统治一切的铁疙瘩！”

猜疑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缺乏确凿证据，但皇帝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机械神教对“规则”和“秩序”的追求是极端且排他的，一个依靠血脉和古老契约维持的帝国，在它们眼中或许本就是该被优化的“落后变量”。

塞拉斯蒂安将目光再次投向“守秘人”。如果他是契约的载体，那么他是否能提供更多关于“织网者”、关于契约本身、甚至关于暂时替代方案的信息？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守秘人”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神采，却准确地对准了塞拉斯蒂安。一个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检测到异常稳定力场介入。分析：光暗平衡特性。与契约备用协议‘星芒’匹配度17.3%。可行性：低。风险：极高。建议：优先寻找皇族血脉延续。】

这突如其来的心灵传音让塞拉斯蒂安一怔。果然，“守秘人”并非毫无反应，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和沟通。

“皇族血脉延续？”塞拉斯蒂安捕捉到这个词，“陛下，难道除了已故的皇子，皇室再无其他直系血脉了吗？”

皇帝的痛苦之色更浓，他摇了摇头，声音微不可闻：“朱利安先祖一脉，传到朕这一代，已是独苗……旁系倒是有一些，但他们的血脉过于稀薄，根本无法承担契约之重……”

就在气氛陷入绝望的沉寂之时——

【检索古老档案。提示：存在一条未被证实的记录。】“守秘人”平板的声音再次于塞拉斯蒂安脑海响起，【朱利安一世有一幼妹，早年因反对‘寂静’计划，与皇室决裂，远走他乡，其血脉或存于世。最后已知线索指向……南部边境，已被废弃的‘黑曜石隘口’附近。】

一线希望！虽然渺茫，但总好过彻底绝望！

皇帝也听到了“守秘人”的传音（显然他也能接收），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彩，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黑曜石隘口……那是百年前就被‘灰潮’淹没吞噬的废墟……寻找一个可能不存在的血脉后裔，无异于大海捞针……时间，来不及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必须尝试。”塞拉斯蒂安斩钉截铁道，“陛下，请立刻下令，组织最精锐的人员，前往黑曜石隘口区域搜寻线索！帝都这边，我会尽力尝试与‘守秘人’沟通，看是否能找到提高那所谓‘匹配度’的方法，暂时稳定局面！”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策略：双管齐下。

皇帝看着塞拉斯蒂安坚定的眼神，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勇气。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对角落的幽黯卫士指挥官卡斯帕下令：“卡斯帕，立刻去办！动用一切资源，组织‘寻血队’，由你亲自挑选绝对忠诚的幽黯卫士带队，即刻秘密出发前往南部边境！记住，此事绝密，若有丝毫泄露，提头来见！”

“遵命，陛下！”卡斯帕单膝跪地，沉声领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快步离去安排。

厅内再次剩下皇帝、塞拉斯蒂安和沉默的“守秘人”。

“孩子，”皇帝看向塞拉斯蒂安，眼中充满了托付的重任，“寻找血脉需要时间，帝都……就拜托你了。‘守秘人’会配合你，但一切小心，契约之力反噬非同小可。”他又看向“守秘人”，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命令：“‘守秘人’，协助圣子阁下，尽可能稳定‘寂静’。”

“守秘人”微微躬身，算是回应。

塞拉斯蒂安知道，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比与邪神化身战斗更加凶险、更加不可预测的挑战——深入接触一个由未知文明创造的、与恐怖核心相连的“**契约”。这其中的风险，甚至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然而，就在他准备与“守秘人”进一步交流时，怀中的光晶徽章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代表最高紧急等级的震动！

是副官传来的讯息！并非通过语音，而是一段加密的、简短的文字信息，直接投射在他的意识中：

【大人！急报！卡莰落府邸有变！外围影鸦封锁部队出现异常调动，大量人员向内收缩！府邸核心区域检测到数次极短促、极高强度的能量爆发，属性复杂，并非单一邪神之力，夹杂强烈生命能量与空间波动！随后……一切归于极度平静，比之前更甚！怀疑内部有重大变故发生！是否强行探查？请指示！】

卡莰落府邸又生变故！能量爆发后归于极度平静？

塞拉斯蒂安的心猛地一沉。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埃落伊斯的力量虽然暂时退去，但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莉伊娅这个“锚点”。这种爆发后的死寂，往往意味着更可怕的变化正在酝酿，或者……已经发生！

是莉伊娅彻底转化完成了？还是维里克带着“万象之匣”突然出现又离开了？或是公爵阿德里安进行了某种绝望的反击？

无数的可能性在他脑中闪过，每一种都指向更糟糕的未来。

他立刻通过徽章回复：【切勿妄动！继续远距离监视，记录一切细微变化！等待我的命令！】

回复完毕，他抬起头，看向皇帝和“守秘人”，脸色无比凝重：“陛下，卡莰落府邸恐生巨变。我必须立刻去处理。‘寂静之核’这边……”

皇帝显然也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消息（或许是“守秘人”的反馈），脸色变得更加灰败，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去吧……孩子……帝都……就拜托你们了……‘守秘人’，暂听圣子调遣……”

说出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最后的气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喘不过气。老宦官立刻上前照料。

“守秘人”则转向塞拉斯蒂安，空洞的眼睛看着他，平板的脑内传音再次响起：

【协议变更。临时权限授予：塞拉斯蒂安。跟随。协助。警告：卡莰落区域能量签名异常，检测到高位格空间干涉残留。风险等级：极高。】

连“守秘人”都给出了极高风险的警告！

塞拉斯蒂安不再犹豫，对皇帝微微颔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守秘人”如同他的影子般，无声无息地紧跟在他身后。

走出静思厅，穿过秘密回廊，塞拉斯蒂安的心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

皇室的秘密沉重如斯，前路的危机迷雾重重。

而现在，他必须带着这个帝国最大的“**秘密”，前往那个刚刚经历了未知巨变、风险等级被评估为“极高”的卡莰落府邸。

夜色深沉，帝都的宁静之下，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