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101章 御前暗涌与往昔之重

剧院外的诡异宁静持续着。幽黯卫士们沉默而高效地修复并强化着静滞柱，古老的符文在黑曜石柱表面流转，形成一道更为稳固的屏障，将那片区域暂时隔离。

机械神教的构装体在远处维持着警戒阵列，冰冷的传感器依旧不时扫过塞拉斯蒂安，数据流无声地汇入高空的方舟，但不再有进一步的行动指令。

塞拉斯蒂安站在原地，微微调息，压下体内因方才冲击而翻涌的气血。

暮光裁决者归于剑鞘，但其剑柄仍微微温热，与地下那颗核心深处那一点淡金光芒保持着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联系。

这联系让他不安，仿佛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那恐怖的“寂静之核”捆绑在了一起，但同时也让他对其状态有了一种模糊的感知——它确实暂时稳定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后疲惫沉睡的巨兽。

幽黯卫士队长完成部署后，再次来到塞拉斯蒂安面前。

他褪下了手部的甲胄，露出一只布满陈旧伤疤、却异常稳定的手，行了一个古老的帝**礼。

“圣子阁下，”他的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敬重，尽管依旧压抑，“我是幽黯卫士指挥官，卡斯帕·冯·霍恩。谨代表陛下，以及帝国，感谢您所做的一切。若非您力挽狂澜，今日维拉瑞尔恐已遭逢大难。”

“职责所在。”塞拉斯蒂安平静回应，目光却锐利，“指挥官阁下，现在的‘稳定’只是暂时的。我需要立刻面见皇帝陛下。‘寂静之核’的隐患远未消除，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长久的解决方案。而且，我相信陛下也需要知道我在地下所见的……一些细节。”

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暗示那意外的机械神教意念碎片以及核心的异常反应。

卡斯帕指挥官面色凝重地点头：“陛下已有旨意。若您成功稳定局面，即刻请您入宫觐见。请随我来。”

他没有选择常规的宫廷马车或步行，而是示意塞拉斯蒂安登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通体由黯色金属打造、刻有微弱隐匿符文的封闭车辆。车辆由两名幽黯卫士驾驶，无声地驶入一条偏僻的巷道，随后地面微微震动，车辆竟开始向下沉降——进入了一条隐藏在城市之下的秘密通道。

通道内部宽敞，灯火采用冷光魔法石，照亮着冰冷的金属壁板。这里显然是帝国皇室用于紧急情况下的秘密交通网络。

“非常时期，请谅解，圣子阁下。”卡斯帕解释道，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正门人多眼杂，且……某些宾客，并不适合知晓您的到来。”

塞拉斯蒂安立刻明白了他所指：“机械神教的方舟还在监视。”

“是的。它们虽然后撤，但监视从未停止。陛下不希望您过早与它们直接接触，那只会让情况复杂化。”

卡斯帕的语气带着一丝对机械造物的厌恶与警惕。

车辆在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中高速穿行。塞拉斯蒂安借此机会，询问了更多关于“寂静之核”与皇室契约的信息。

卡斯帕沉吟片刻，似乎得到了某种默许，才缓缓开口：“您已知晓，那是帝国立国之初的产物，源于对抗暗黑纪元的绝望尝试。开国皇帝，朱利安一世，是一位雄才大略却也……敢于冒险的君主。他与当时残存的‘织网者’团体达成了秘密协议，试图利用甚至掌控‘永寂之影’的部分力量。”

他的声音带着历史的沉重：“实验地点就选在了如今维拉瑞尔的地下。当时这里还只是一处重要的古代遗迹群。‘织网者’提供了技术，帝国倾尽资源。”

“他们确实从虚无中提取出了某种‘寂灭’的法则，并将其塑造成了‘核’。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东西根本无法控制，它只会本能地吞噬一切，壮大自身，甚至连‘织网者’设下的初始封印都难以完全禁锢。”

“眼看就要酿成比面对‘永寂之影’本身更大的灾难，朱利安一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以自身血脉为引，融合了‘织网者’留下的一件神秘遗物，与‘核’签订了那份永恒的契约。”

“契约以部分国运为锁，以皇族血脉为钥，强行将其约束在此地。而代价是……历代皇帝的生命力都会与封印相连，承受其反噬，大多寿元不长。且皇族血脉必须延续，一旦断绝，封印将迅速失效。”

塞拉斯蒂安默然。以国运和血脉为代价，封印一个自己创造出的怪物……这究竟是勇气，还是疯狂？

“那‘织网者’呢？他们之后去了哪里？”

卡斯帕摇了摇头：“契约签订后不久，他们就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只言片语的记载和那个……需要皇族血脉维持的封印。”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宫廷法师们私下认为，那份契约可能并非完全平等，‘织网者’或许借此摆脱了某个巨大的麻烦，甚至可能……从帝国的国运中攫取了什么。但这一切已无从考证。”

车辆缓缓停下。车门滑开，外面并非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间朴素甚至有些空旷的石室，仅有几张桌椅和几盏长明灯。

一位穿着深色宫廷长袍、面容枯槁却眼神锐利的老宦官早已等候在此。

“卡斯帕指挥官，圣子阁下，请随我来。陛下在‘静思厅’等候。”老宦官的声音尖细而平稳，不带任何感情。

他们跟着老宦官穿过几条守卫森严的回廊，这里的护卫全部是幽黯卫士，气氛凝重得如同陵墓。最终，他们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

老宦官轻轻推开门，躬身示意塞拉斯蒂安进入。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提供着主要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和陈旧书籍的气息。

一个身影坐在壁炉旁的宽大扶手椅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显得异常瘦弱憔悴。

那就是帝国的统治者，凯兰陛下。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头发几乎全白，皮肤松弛，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虽然充满了疲惫，却依然保持着一种深沉的、属于帝王的睿智与洞察力。

“陛下，圣光神庭圣子，塞拉斯蒂安阁下带到。”老宦官低声禀报后，无声地退到角落的阴影里，如同一个幽灵。

凯兰皇帝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塞拉斯蒂安身上，细细打量着，片刻后，才用有些沙哑虚弱的声音开口：“走近些，孩子。让朕看看，能够安抚‘寂静’的人，是什么模样。”

塞拉斯蒂安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圣庭礼节：“塞拉斯蒂安，参见皇帝陛下。”

“不必多礼。”皇帝轻轻摆了摆手，动作显得有些吃力，“卡斯帕已经通过秘法简要汇报了情况。你做得很好，比朕那些只会争吵的大臣和……不争气的亲戚们，要好得多。”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与自嘲。

“陛下，情况依然危急。”塞拉斯蒂安直入主题，“‘寂静之核’只是暂时平静。缺少皇族血脉的持续滋养，契约的力量仍在流失。而且，我在下面遇到了意外情况。”

他详细描述了机械神教意念碎片的干扰，以及最后时刻核心的异常爆发与平息，并提到了那一点奇异的淡金光芒，但没有立刻说出自己可能是暂时“钥匙”的猜测。

皇帝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中不时闪过精光。

当听到机械神教曾试图侵入时，他干瘦的手指猛地抓紧了扶手，骨节发白。

“那些冰冷的铁疙瘩……它们到底想从‘寂静’那里得到什么？”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它们难道不知道那是在玩火**吗？！”

“或许，它们追求的正是‘火’本身。”塞拉斯蒂安沉声道，“纯粹的寂灭之力，对某些存在来说，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秩序’与‘纯净’。”

皇帝沉默了，显然认同这个判断。他疲惫地靠回椅背，喃喃道：“内忧外患啊……卡莰落家那个蠢货女儿引来邪神，磨损封印；机械教团觊觎窥探，蠢蠢欲动；皇室血脉凋零，朕时日无多……难道朱利安先祖留下的基业，真的要亡于朕之手吗？”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塞拉斯蒂安沉默片刻，开口道：“陛下，并非全无希望。我与核心建立连接时，似乎……意外地触发了契约的某种备用机制。我的力量暂时稳定了它。或许，存在一种方法，可以暂时替代皇族血脉的效果，为我们争取时间。”

皇帝猛地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他：“你说什么？替代？如何替代？”

塞拉斯蒂安谨慎地回答道：“这只是我的猜测。需要进一步验证，也需要陛下您提供更多关于契约和‘织网者’遗物的信息。此外，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卡莰落府邸的问题，根源不除，封印随时可能再次被撼动。”

皇帝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信任与怀疑交织。

他久久地凝视着塞拉斯蒂安，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你知道，‘织网者’的遗物是什么吗？”皇帝突然问道，声音低沉而神秘。

塞拉斯蒂安摇头。

皇帝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房间角落阴影里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宦官。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