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8章 秩序的纹路与寒霜的蔓延

石柱底部那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裂痕，如同一条盘踞在神圣殿堂心脏的毒蛇，冰冷地噬咬着塞拉斯蒂安的神经。

混乱的低语仿佛还残留在意识深处，带着对“律令：秩序之链”的恶意嘲讽。他猛地合上手中的《光暗启示录》，沉重的书页撞击声在静谧的殿堂中显得格外突兀。

报告教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下。证据呢？一道细微的裂痕？脑海中虚无缥缈的低语？教皇会相信一个刚刚入门、心神不宁的孩子吗？还是会被视为对知识殿堂神圣性的亵渎臆想？更重要的是，那低语…是否就等着他惊惶失措地去报告，从而暴露他自己对混乱侵蚀的“特殊”感知？

塞拉斯蒂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教皇的话：“知识是力量，但未经思考的知识，也可能是剧毒。保持敬畏，保持清醒。”

敬畏他已深有体会，而清醒…或许意味着在恐惧中保持观察与判断。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那根石柱上移开，重新落回书桌。他需要力量，需要理解，需要能真正辨别真伪、守护秩序的力量。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眼前这些厚重的典籍之中。

晨光初透（尽管在深深的地下殿堂只能通过魔法水晶的亮度变化感知），一位修士准时出现在塞拉斯蒂安的书桌前。

他并非卢修斯那种沉稳的长者，而是相对年轻，身形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修士袍，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苛。他叫安瑟尔姆，是教皇指派给塞拉斯蒂安的启蒙导师。

“塞拉斯蒂安·艾尔文？”安瑟尔姆的声音清晰而直接，不带多余情绪，“我是安瑟尔姆修士。从今日起，负责引导你踏入神术与智慧的门扉。教皇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期望，更不要…浪费你的天赋。”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光暗启示录》，在“律令：秩序之链”的图示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寒暄，安瑟尔姆直接进入了正题。

他拿起一根教鞭，指向《光暗启示录》中关于“耀辉壁垒”的篇章。这是光明八大神术中最为基础，也最强调防御与守护的神术。

“力量始于理解，而非盲从。”安瑟尔姆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吟诵经文，“‘耀辉壁垒’，非简单的护盾。它是意志与信仰在现实层面的具象化投影，是秩序法则对混乱与侵害的绝对否定。其核心，在于‘圣光符文矩阵的构建与精神力的精准引导。”

教鞭点在书页上那由无数繁复金色线条交织而成的立体符文结构图上。

“看这里，这是基础稳定节点。精神力必须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灵魂深处勾勒其轮廓，注入纯粹的信念。任何一丝恐惧、杂念或对自身信念的动摇，都会导致矩阵失衡，壁垒瓦解，甚至反噬自身。”

安瑟尔姆开始详细讲解每一个基础符文的含义、能量流转的路径、精神力注入的强度与节奏。

他的讲解深入浅出，却要求极高。塞拉斯蒂安全神贯注，努力记忆着每一个细节，尝试在脑海中模拟那复杂的符文构建过程。然而，每当他试图集中精神勾勒某个关键节点时，石柱底部的黑色裂痕和那亵渎的低语就仿佛幽灵般浮现，干扰着他的专注力，让他心神不宁。

“集中精神！”安瑟尔姆敏锐地察觉到了塞拉斯蒂安的走神，教鞭轻轻敲击桌面，声音带着严厉，“构建壁垒，守护的是你自身的心智与灵魂！若连基础符文都无法稳定，谈何抵御外邪？更遑论…应对某些更深层的侵蚀？”

他最后那句话意有所指，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塞拉斯蒂安的不安。

塞拉斯蒂安心中一凛。难道安瑟尔姆修士也知道些什么？他不敢问，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排除杂念，再次投入那繁复的金色线条世界。

这一次，他刻意避开容易联想到“律令：秩序之链”和石柱裂痕的部分，专注于“耀辉壁垒”的纯粹守护符文。

时间在专注的学习中流逝。安瑟尔姆的要求极其严苛，每一个精神力的模拟练习都要求精准无误。

塞拉斯蒂安感到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但一种奇异的充实感也在心底滋生。他开始理解，神术并非简单的祈祷或咒语，而是一种需要极高智慧、意志力与信仰共鸣的精密“工程”。

课程间隙，安瑟尔姆布置了繁重的课后研习任务——背诵“耀辉壁垒”基础符文矩阵的三分之一结构图，并尝试在冥想中进行初步的精神力勾勒模拟。

他离开前，深深地看了塞拉斯蒂安一眼：“力量的道路布满荆棘。你所见，所闻，所惑，皆需以智慧与坚韧去面对。莫让恐惧蒙蔽了判断，也莫让无知助长了黑暗。”

导师离开后，塞拉斯蒂安并未立刻开始研习。他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他再次看向那根不远处的石柱。

殿堂内魔法水晶的光芒似乎恒定不变，但在他高度集中精神后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中，那石柱底部阴影区域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波动？

他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冒险一探。他装作整理书桌，拿着几卷空白的羊皮纸和羽毛笔，看似随意地向那根石柱走去。越是靠近，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和冰冷感就越发清晰，仿佛那石柱本身正在散发着微弱的负能量。

他在距离石柱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假装被石柱上精美的浮雕吸引，俯下身仔细“研究”。目光却如同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那道发丝般的黑色裂痕！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真切！

那裂痕比昨晚似乎延长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更可怕的是，在裂痕最深处，那蠕动的东西…并非错觉！那是一缕极其稀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粘稠物质！

它仿佛拥有极其微弱的生命，正在极其缓慢地、贪婪地汲取着…石柱本身蕴含的微弱圣光能量？或者说，在腐蚀着构成石柱的古老岩石中蕴含的秩序法则？

塞拉斯蒂安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这侵蚀是活性的！它在生长！在汲取神圣殿堂的力量壮大自身！混乱的力量，正如同跗骨之蛆，寄生在神庭最核心的知识堡垒之中！

他强压下惊骇，迅速用眼角余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注意。他不敢再多停留，装作记录浮雕纹路的样子，在羊皮纸上随意画了几笔，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书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必须做点什么！但他能做什么？直接触碰？那无疑是找死！用刚学的“耀辉壁垒”？他连符文都记不全！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焦急的脚步声从殿堂入口的方向传来。

塞拉斯蒂安抬头望去，只见卢修斯修士面色凝重、步伐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没有走向任何书架，而是径直朝着殿堂深处、教皇通常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经过塞拉斯蒂安的书桌附近时，塞拉斯蒂安清晰地听到卢修斯用极其压抑的声音对一位值守的高阶修士低语：

“…圣墓…‘沉眠守护’光茧…出现异常波动…冰霜…在蔓延！已经侵蚀了外围封印符文的十分之一！守护序列正在超负荷运转…必须立刻禀报教皇陛下！”

冰霜在蔓延！侵蚀封印符文！

落米伊的状况在恶化！那黑暗神咒般的力量正在失控？！

塞拉斯蒂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知识殿堂的侵蚀未除，落米伊那边又生巨变！那源自她指尖的诡异寒霜，竟能侵蚀圣墓最强大的守护封印？这比混乱的侵蚀更加直观和恐怖！

卢修斯的身影消失在书架深处。塞拉斯蒂安坐立难安。

他看向桌上安瑟尔姆留下的“耀辉壁垒”符文图，又想起那根被侵蚀的石柱和落米伊蔓延的冰霜。守护…他需要守护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他珍视和想要保护的人！

他猛地抓起羽毛笔，蘸满墨水，强迫自己摒弃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投入到面前那繁复而神圣的符文矩阵之中。每一笔勾勒，都倾注着他此刻最强烈的信念——理解它！掌握它！拥有守护的力量！

精神高度集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他沉浸在符文的海洋里，尝试用精神力去感知、去模拟那金色的纹路。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在他灵魂深处产生。书页上那些冰冷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缓缓旋转、连接…

就在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耀辉壁垒”最基础一层结构边缘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而悠长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知识殿堂！书架微微震颤，穹顶的魔法水晶光芒剧烈闪烁！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绝对死寂与终结意味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汐般，瞬间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殿堂强大的防护结界，弥漫在空气之中！

这股寒意…塞拉斯蒂安并不陌生！它和落米伊在水晶平台上凝结出的冰霜气息如出一辙！但比那时强大了何止百倍！

圣墓那边…出大事了！

紧接着，一道急促而尖锐的、由强大精神力直接在所有殿堂中人脑海中响起的警报声炸开！那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警报！

卢修斯修士惊惶失措的声音在所有人心灵中回荡：

“教皇陛下！安瑟尔姆修士！静默圣墓…‘沉眠守护’序列…被冰霜彻底冻结！核心封印…遭到未知力量冲击！落米伊…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