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深处。浓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尸油,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间,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空气里那股混合了腐肉、脓血、粪便和绝望的恶臭,如同跗骨之蛆,钻入鼻腔,粘附在肺腑深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唯有墙角那盏油纸灯笼透入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微光,勉强在浓重的黑暗里撕开一道狭窄、颤抖的缝隙。
苏晚蜷缩在冰冷的、布满污秽的地面上,背脊紧贴着湿滑黏腻的墙壁。枯槁的身体因极度的疲惫和剧痛而微微佝偻着,如同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殆尽的枯草。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强行凝聚的锐利早已被无边的疲惫与空洞吞噬,只剩下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倒映着牢房深处令人窒息的绝望。唯有搭在沈砚枯瘦手腕上的指尖,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颤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住那缕在死亡边缘艰难挣扎、微弱却顽强搏动的脉搏。
活下来了。暂时。
但这“活”,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这地狱的阴风彻底吹灭。沈砚枯槁的身体蜷缩在腐烂的稻草中,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那些深可见骨、脓血横流的伤口,如同无数张开的、贪婪的兽口,随时会将他残存的生命彻底吞噬。而牢房外……那无处不在的、如同毒蛇般窥伺的目光……陈家……白家……那些豺狼……绝不会放过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将他彻底碾碎的机会!
此地……不可久留!一刻也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苏晚麻木的神经!带来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穿骨髓的剧痛与清醒!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死寂的枯井深处,骤然爆开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燎原的、冰冷的锐芒!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牢房门口那道低矮、厚重的铁栅门缝隙,死死钉在门外甬道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里。那里……是牢头那双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如同暗夜里的老鼠,无声地窥视着。贪婪!警惕!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庆幸!
苏晚枯槁的嘴角极其轻微地、近乎无声地向下撇了一下。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如同刀锋划过寒冰。
她需要时间。需要喘息之机。更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这地狱之门的钥匙!
机会……在送药。
每日午时,那个獐头鼠目、眼神闪烁的瘦小狱卒老六,会端着一碗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馊味的稀粥,如同施舍般从铁栅门下方那个仅容碗碟通过的狭窄缝隙里推进来。动作粗鲁,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敷衍。碗沿油腻,沾着不知名的污渍。
苏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死死锁定了那个缝隙!锁定了那只肮脏的粗瓷碗!锁定了……老六那双枯瘦、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
她需要接触!需要……一个微不足道、却足以致命的……破绽!
这一日。午时。甬道深处传来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老六佝偻着背脊,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铁栅门外。他动作熟练地蹲下身,将那只盛着浑浊稀粥的破碗,粗暴地从狭窄的缝隙里推了进来。碗底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
“官爷……”一声极其微弱、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气音,从牢房深处传来。苏晚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绝望的祈求光芒。“求您……行行好……给……给点水……他……他快……渴死了……”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墙角那片蜷缩在黑暗中、气息奄奄的身影。
老六的动作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不耐的厌恶!他下意识地想骂娘!但目光扫过墙角那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又想起牢头那阴鸷的眼神和沉甸甸的银钱……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极其不情愿地解下腰间那个同样油腻肮脏的皮水囊,拔开塞子,动作粗鲁地就要从缝隙里倒水!
就在水囊倾斜的瞬间!
“呃啊——!”一声极其短促、如同被扼住咽喉般的痛苦呻吟!猛地从苏晚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她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前扑倒!整个人重重摔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额头狠狠撞击在铁栅门冰冷的铁条上!发出沉闷的钝响!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从额角涌出!顺着枯槁的脸颊蜿蜒流下!
“哎哟!”老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一抖!水囊里的水泼洒出来!溅湿了他油腻的裤脚!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疑和恼怒!“作死啊你!一惊一乍的!”
“对……对不起……官爷……”苏晚挣扎着抬起头!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泪水混合着额角的鲜血!在她枯槁惨白的脸上肆意横流!留下道道绝望的污痕!她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栅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我……我腿……腿抽筋了……疼……疼得厉害……求您……求您……帮我……揉揉……就一下……一下就好……”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悸的绝望哀求!目光死死地、死死地钉在老六那双浑浊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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