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丘的风裹着细雪般的樱花瓣。
鸦骨悬停在坟场上空,骨翼上的彩羽沾着湿润的水汽。这是他第十次来到这里——十年前,小棠的棺椁就葬在这片向阳的山坡上,墓碑上刻着“林棠之墓”,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却始终没被青苔覆盖。
今天不同。
坟冢周围的樱花树开得格外茂盛,每根枝桠上都缀满粉白的花苞,像被谁用月光揉碎了撒上去。更诡异的是,那些半开的花朵里,竟映出模糊的人影:有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蹲在钟表铺门口玩泥巴,有穿月白棉裙的少女在灯下绣并蒂莲,有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握着他的手说“阿鸦,别难过”……
“阿鸦,过来呀。”
最粗的那根樱花枝忽然动了。枝桠上的花苞全部绽开,露出里面端坐着的小棠——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如纸,却笑得眉眼弯弯,像十年前他给她喂药时那样。
“小棠……”鸦骨的骨翼微微收拢,彩羽簌簌落在坟头上。他记得这一天,她咳了整整一夜,最后一口气就停在黎明前的星光里。那时他跪在床前,握着她的手,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她的更响。
“阿鸦,你看。”小棠抬起手,指向枝桠间的另一朵花。那朵花里映出他现在的模样:骨翼破损,彩羽凋零,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的光团,“你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我不是……”鸦骨想反驳,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这十年来,自己每天都会来这里,用时砂修复被蚀时者破坏的记忆碎片,把小棠的笑容封进樱花里。他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却从未想过——
这些樱花,根本不是“记忆”。
“是囚笼。”
冷冽的声音从坟后传来。
鸦骨转身,看见蚀时者站在青石碑前。他的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银发下的瞳孔是两枚倒转的时钟,秒针正疯狂转动——不是倒转,而是顺时针,却比正常时间快三倍。他的右手握着一枚青铜法器,顶端镶嵌着半枚日轮碎片,正是他昨日从鸦骨怀中夺走的。
“你把她的‘瞬间’全封在这里,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拥有她?”蚀时者抬手,法器指向樱花枝,“可你看——”
他敲了一下法器。
最粗的那根樱花枝突然剧烈颤抖,枝桠上的“小棠”发出尖叫。她的身体开始碎裂,像被风吹散的纸人,露出里面蜷缩的时砂核心——那是一团暗褐色的光,表面布满裂纹,隐约能看见“林棠”二字。
“这是你用时砂强行固化的‘记忆残片’。”蚀时者的声音像冰锥,“她的魂火早就被你困在‘永恒’里,烧不起来了。”
“不可能!”鸦骨扑向樱花枝,骨爪穿透枝桠,却只扯出一团时砂。他看见那些“小棠”的幻影正在消散,露出樱花内部的真相:每朵花里都困着不同时空的“美好”——有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新婚夫妇的初吻,有老人临终前的微笑,全是这十年来被他从时砂里抢回来的“瞬间”。
“你才是真正的‘永冻者’。”蚀时者的法器指向坟冢,“这座坟,根本是空的。”
鸦骨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座刻着“林棠之墓”的石碑。石碑下的泥土正在松动,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出来——不是骸骨,而是无数细小的时砂,像黑色的蚂蚁,正顺着他的骨翼往上爬。
“十年前,你用‘永生时钟’困住她的魂火时,她的最后一丝意识就散了。”蚀时者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以为那些樱花是你给她的‘礼物’?不,那是你给自己的‘枷锁’——你怕她离开,所以用‘瞬间’把她钉死在时间里,也把自己钉死在‘执念’里。”
“住口!”鸦骨的骨爪重重砸在坟头上,碎石飞溅,“她说过……她想停在这一刻……”
“她说过吗?”蚀时者的瞳孔骤然收缩,倒转的时钟里浮现出小棠临终前的画面:她的手无力地垂落,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背,嘴唇翕动着,却始终没发出声音。直到最后一刻,她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两个字——“阿鸦……疼……”
“她要的不是‘永恒’。”蚀时者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颤抖,“她要的是‘活着’,是‘继续’,是和你一起经历每一个‘瞬间’——哪怕有痛苦,哪怕会失去!”
“够了!”鸦骨的骨翼剧烈颤抖,彩羽在身后狂乱飞舞。他想起这十年来,自己每晚都会梦见小棠。可梦里的她永远停在病榻上,眼神空洞,嘴角却扯着虚假的笑。他以为那是“永恒”,却从未想过——
那是她最痛苦的模样。
“我要的是她活着!”鸦骨嘶吼出声,声音里带着血的味道,“不是变成你手里的提线木偶!不是困在你制造的‘瞬间’里!”
他抬起骨爪,对准胸口的时砂罗盘。那枚刻着十二地支的齿轮正在疯狂转动,指针直指坟冢。
“第9时辰碎片——”蚀时者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想毁了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