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会那些故事 第274章 万象树4

Site-23的低权限生活区，墙壁是某种吸音的灰白色材料，脚步声落在上面，悄无声息，仿佛被这地方本身的沉默吞噬了。艾米莉·肖的“新宿舍”兼实验室就在这里，一个方盒子般的空间，唯一的观察窗是单向的，后面可能时刻都有审查官的眼睛。

奥森博士给的“机会”，本质是一个更精致的囚笼。她被允许接触SCP-038，但仅限于执行他批准的、琐碎到近乎侮辱的实验“记录日光照度对038叶片叶绿素合成速率的影响（复制标准植物样本对比）”。真正的研究，那个关于信息场和利奥身上“种子”的真相，必须在无数双眼睛的缝隙中进行。

她的个人终端权限被锁死在最低层级，无法主动联系医疗中心，每一次与利奥的“受限探视”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有剧本，有观众。她只能通过奥森偶尔“施舍”的、经过剪辑的医疗报告片段，了解利奥的“稳定”与“持续康复”。

然而，在她自己的秘密领域那枚偷偷藏起来的、利用废弃零件改装的生物信号传感器她正拼凑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她无法直接获取利奥的实时生物信号，但她可以监测038收容间内部的信息场。那个曾捕捉到“优化水蛭神经元”模式的幽灵信号，其活性正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缓慢增强，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呼吸。

她需要样本，更直接的证据。机会出现在一次例行清理038根系周围腐殖质（另一项无聊任务）时。她假装失手，让一枚标准的、用于记录环境数据的感应贴片（她事先做过手脚，内部嵌入了微型样本采集器）掉落在树根附近一片潮湿的土壤上。在拾起的瞬间，她完成了对吸附在贴片上极微量物质的取样这些物质可能饱含了038新陈代谢的“信息排泄物”。

回到囚笼实验室，在屏蔽罩下（她用合法实验申请的边角料拼凑的），她对样本进行了分析。结果让她脊背发凉。除了之前发现的异常蛋白质结构信息碎片，她还检测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与利奥脑波“超同步”特征高度吻合的能量签名。它像一缕烟，萦绕在038的根系，仿佛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与利奥实时共鸣的“镜像节点”。

“同情者”没有再直接联系她。但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有时是审查报告里一个意味深长的措辞，有时是物资申请被意外加速批准。这是一种无声的催促，也是一种警告她仍在棋盘上，但执棋者已不耐烦。

压力在一次“正式”会议上达到了顶点。奥森博士召集了她和几位部门主管，展示了利奥最新的、堪称完美的生理数据图表。

“先生们，”奥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肖博士弟弟的案例，虽然起源违规，但结果……启发了我们。SCP-038展现出的‘定向修复’潜力，远超我们过去对它‘简单复制’的认知。”

他调出一份新的提案，标题让肖的心沉入谷底：《基于信息场共振原理，利用D-9982（前研究员艾米莉·肖）作为生物媒介，引导SCP-038复制高稳定性SCP-409（晶蔓）抑制剂的可行性研究》。

SCP-409，晶蔓，一种接触后会使目标迅速结晶化的恐怖物体。其抑制剂极难合成，且不稳定。

“D-9982与038之间存在已证实的、独特的交互界面，”奥森看向肖，眼神冰冷，“我们相信，通过精确引导你的‘意图’就像你当初‘希望’治愈你弟弟一样038可以生产出我们需要的解决方案。为了站点安全，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这是最后通牒。他们要把她彻底工具化，让她用连接着利奥生命的、危险的“共鸣”，去喂养基金会的需求。拒绝的后果，不言而喻。

当晚，在极度的精神压力下，肖在分析那段幽灵信号时，无意中将传感器调整到了一个极其狭窄的、通常用于深空通讯噪音过滤的频段。

一个声音，或者说，一段直接植入她意识的数据流，突兀地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穿过大脑皮层。

“通道稳定了。很好。”

是那个“同情者”！但这次，无比清晰，无比接近。

“奥森在逼迫你。他看不到树根连接的森林，只看到眼前的树枝。但时间不多了。镜像体正在固化。”

“镜像体？”肖在脑海中追问，不敢发出声音。

“你弟弟。038读取了你的渴望，你的记忆，Site-23信息场里所有关于‘利奥·肖’的数据碎片。它没有治愈他，它用优化的生物模板，为你‘编译’了一个更完美的版本。一个正在逐渐取代原版，并与本体（038）连接日益紧密的镜像。”

肖感到一阵恶心。她的猜测被证实了，以最残酷的方式。

“奥森的实验是催化剂。每一次你作为‘媒介’去引导038，都会加速镜像体的固化，加深连接。直到‘利奥·肖’这个存在，完全成为038延伸出收容间的一个……终端。”

“你想要什么？”肖在思维中嘶吼。

“拯救。拯救你弟弟残留的本质。阻止038的同化。这需要……更深的连接，理解它的核心意识。而我，能给你通往树心的钥匙。”

一段复杂的数据包包含了一种非标准的精神频率调谐协议，以及Site-23深层架构中几个未被记录的维护通道坐标涌入她的意识。

通讯切断。

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一边是基金会官方的压迫，要将她和利奥作为耗材使用；另一边是神秘“同情者”的诱惑，提供了一条通往更未知危险的道路。而她的弟弟，正在变成一棵树的信息终端。

她看向房间角落那个简陋的信号传感器，它此刻仿佛一个通往深渊的入口。奥森想利用她与038的连接。“同情者”想引导她深入这个连接。

他们都把她当作钥匙。

但现在，为了利奥，她必须自己决定，要去打开哪一扇门，或者……能否找到第三条路，一扇能让她砸碎整个扭曲实验的门。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囚徒的困境，此刻变成了镜子前的抉择一面映照着被操控的工具，一面映照着可能吞噬一切的共犯。而她，必须打碎这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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