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毒得很,晒得海面都泛着一层晃眼的白光。靠山屯码头上,“海龙号”和“探索一号”并排靠着,船员们正顶着烈日,忙着清洗甲板、修补渔网,空气中弥漫着海水、柴油和桐油混合的浓烈气味。孟礼欢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汗水汇成小溪往下淌,他正和孟礼兵一起,用力拧紧船上柴油机的一处松动螺丝。
“欢哥,这趟回来歇了有七八天了吧?咱啥时候再出海?”孟礼兵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汗,问道。连续的高强度捕捞后,适当的休整对船对人都有必要,但闲久了,这些习惯了风浪的汉子们反而觉得骨头缝里发痒。
孟礼欢将扳手扔进工具箱,直起腰,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眉头微蹙:“快了。不过,这次出海之前,我得先上山一趟。”
“上山?”孟礼兵一愣,“这大夏天的,山里蚊子都能吃人,上山干啥?”
“弄点零花钱。”孟礼欢言简意赅,眼神却飘向了远处连绵起伏、墨绿色的山峦。
他心里揣着一本明白账。秦海龙那边帮忙在京沪等地置业,虽然凭借关系能以较低价格拿下,但那毕竟是首都和一线城市,再便宜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他之前攒下的、加上这次打捞行动的奖金,看似不少,但分摊到几处房产上,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位置好些的四合院,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他必须尽快再筹措一大笔资金。
靠出海打渔,固然能稳定进账,但来钱还是太慢。淘海受潮汐和季节限制,收获不稳定。而眼下,正是山里“青榔头市”即将到来的时节。
所谓“青榔头市”,是东北老山里的一种说法,指的是每年七八月份,野山参顶部的果实(参籽)由青转红之前的短暂时期。这个时候的老山参,浆气饱满,营养价值最高,是采参人和收购商眼中最好的“货”,往往能卖出一年中的最高价。孟礼欢前世落魄时,曾跟着一个老跑山的在山里混过一段时间,虽然没学到精髓,但也认得几种草药,更听过不少关于寻找老山参的门道和传说。重生回来后,他凭借前世零星的记忆和今生更加敏锐的观察力,加上冬天狩猎时对这片山林的熟悉,他觉得自己可以去碰碰运气。
风险自然有。夏日山林,毒虫蛇蚁、闷热潮湿、突如其来的山雨,甚至可能遭遇野猪、黑熊,都不是闹着玩的。但富贵险中求,为了那梦想中的四合院,为了给家人打下更厚的家底,这个险,值得冒。
晚上吃饭的时候,孟礼欢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啥?你要进山抬棒槌(挖人参)?”王秀娥一听,筷子差点掉桌上,脸都白了,“不行!绝对不行!那老林子是啥好去处?夏天里头闷得跟蒸笼似的,还有长虫(蛇)、草爬子(蜱虫),万一碰上野猪群咋整?不行不行!”
韩晶晶也放下碗,担忧地看着他:“欢子,咱家现在日子不是挺好吗?不缺吃不缺穿的,何必去冒那个险?打渔虽然辛苦,但安稳啊。”
孟礼欢知道家人会反对,他扒拉了口饭,耐心解释:“娘,晶晶,你们别担心。俺不是愣头青,不会往老林子深处钻。就在咱屯子附近的山脚、山腰转转,找找看。俺跟屯里孙老爷子也打听过些门道,心里有数。再说,”他压低声音,“咱家看着是不错,可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丫蛋、海娃将来念书、成家,哪一样不要钱?现在政策好了,有机会就得抓住,多攒点家底,心里才不慌。”
他看向韩晶晶,语气柔和却坚定:“晶晶,俺答应你,就在外围转转,最多进去半个月,不管找不找得到,一定准时回来!俺还得留着力气,回来跟你一起过日子呢!”
最后这句话,带着点糙老爷们特有的柔情,让韩晶晶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王秀娥看着儿子主意已定的样子,知道拦不住,只能叹着气叮嘱:“那你可得千万小心!带上砍刀,碰上大家伙(猛兽)别逞能,该跑就跑!多带点盐和火柴…”
“哎!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孟礼欢见说服了家人,心里一松,笑着应承。
接下来的两天,孟礼欢开始认真准备进山的行头。他翻出冬天狩猎时那套行头,厚重的棉衣棉裤用不上了,换上了耐磨的粗布裤褂,袖口和裤腿都用布带扎紧,防止虫子钻入。狗皮帽子太热,换成了普通的解放帽。开山刀磨得锋利雪亮,别在腰后。那杆老“水连珠”步枪也仔细检查保养了一遍,压满子弹,关键时刻防身用。
他又准备了足够的火柴(用油布包了好几层防潮)、一小包盐、一大块用盐腌过的肥猪肉(既能补充盐分和油水,关键时刻也能引诱或驱赶某些动物)、一小瓶高度白酒(消毒驱寒)、以及足够吃十几天的玉米饼子和炒面。还有一个旧帆布背包,里面装着绳索、小铁铲、一把特制的、一头带小铲一头带小耙的“索拨棍”(寻找和挖掘人参的工具),以及几个用来装参的红布包和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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