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这个走阴人 第301章 赵东海的悔恨

来接他的司机同样是办公厅接待处安排的，一位三十来岁的精干男子。和王府那些新来的司机一样，留着利落的平头，脸庞四四方方，透着一股子沉稳和硬朗。他全程寡言少语，只是在上车时确认了一下王复生的身份和目的地。

王复生注意到他握方向盘的手上布满了厚实的老茧，绝对不是普通司机有的，心下明了，这又是一位身怀特殊技能的保镖兼司机。

一路上，车厢内异常安静。王复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对方那副生人勿近、毫无交谈**的样子，也只好把话憋回肚子里。而那司机更是严格遵守着职业规范，客人不主动说话，他便目不斜视，专心驾驶，绝不吐露半个多余的字。气氛不免有些沉闷。

就这样，车辆一路顺畅地抵达了机场。司机熟练地将车稳稳停入贵宾停车位，然后才首次主动转过头，对王复生说道：“王先生，张处长特意交待过，您没带身份证，由我负责带您办理登机手续，送您过安检。”

他一开口，王复生心里没来由地松了口气，甚至有点莫名的欣慰：原来你会说话啊，不是哑巴。

于是，他也端起几分矜持，点了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职责所在。”司机回答得简洁干脆，随即利落地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其实只有一个很小的公文包，这还是临行前张处长塞给他的，总不能让他徒手拿着那份至关重要的《会谈纪要》上飞机。

跟着这位司机，王复生体验到了什么叫作“一路绿灯”。许多普通旅客需要排队、核验的环节，在他们这里都被无声地简化或免去了。司机只是亮了一下证件，与工作人员简单交流一两句，他们便顺着贵宾通道，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入了贵宾候机室。

当王复生终于能一屁股陷进候机室柔软舒适的沙发里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这一放松，昨天透支体力带来的后遗症便汹涌袭来，全身的肌肉，尤其是大腿和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泛起熟悉的酸胀感。

“不行，”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身体真是太差了，回去以后说什么也得加强锻炼了，不然这身子骨可真顶不住这么折腾。”

正当他龇牙咧嘴地暗自规划着未来的健身大计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对面的沙发上，有一位先生正朝着他这边微笑挥手。

那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穿着十分考究的深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看上去有些面熟，但王复生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只见那人见他抬头，便站起身，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地试探着问道：“请问……您是王复生王先生吧？”

“啊，是我，请问你是？”王复生张了半天嘴，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能把这张脸和某个名字对上号，只好客气地站起身，和对方伸过来的手握了握。

那只手很软，却又带着一股凉意，让王复生感觉很不舒服，滑腻腻的，仿佛握住了一条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立刻松开。

那人看着王复生依旧茫然的表情，显然还没记起自己，脸上却不露丝毫尴尬，反而笑容更盛，自我解嘲道：“王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鄙人姓赵，赵东海，是东海船运的董事长，上次在林董事长的寿宴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东海船运”和“林董事长寿宴”，王复生这才恍然，原来是琴岛本地的船运大亨，确实在某个场合打过照面，但绝谈不上有交情。他立刻打了个哈哈，语气热情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啊！赵董事长！你看我这记性，真对不住！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碰上您。说起来，上次我家办那个小小的乔迁宴，我还一心想着能听听赵董您的指点呢，结果只见到您办公室的刘主任来了，您这尊大佛可是请都请不动，您说这上哪说理去？”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实则绵里藏针，点明了对方当初没亲自赴宴，姿态摆得颇高。

赵东海一听，心里暗骂一句：“小滑头！事后我道了多少回歉，说尽了好话，是你小子油盐不进，硬是不理我这茬！” 他心下明了，王复生这是还在生他的气。

心里这么想，赵东海脸上却瞬间堆满了更诚恳的歉意，连连摆手：“王先生，您这可真是折煞我了！实在是抱歉，万分抱歉！那天确实是身在外地，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实在抽不开身，没能亲自去给您道贺，一直是我心里一个过不去的坎儿。这不？巧了吗？我在京城刚办完事，正准备回琴岛呢，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您，正好，咱俩是一趟飞机，您要是不嫌弃，路上正好让我有机会跟您好好交流交流，当面赔罪？”

王复生不置可否地点头微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他转头对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司机说道：“麻烦你了，现在没问题了，多谢你的帮助。”

那司机身形笔挺，语气依旧平稳：“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不过，我的工作是把您直接送上飞机，亲眼看到您登机才算完成。所以……”他话没说完，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赵东海，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在任务完成前，他不会离开，也会确保没有闲杂人等过分接近王复生。

王复生看了看手表，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便顺势对赵东海笑道：“赵董，时间还早，要不坐下聊聊？”

“好好好，求之不得！”赵东海连忙应承下来。

两人在沙发上重新落座，王复生招手让服务员上了两杯现磨咖啡。醇香的咖啡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暂时掩盖了某种无形的交锋。两人表面上谈笑风生，聊着些琴岛商界的闲篇，实则各怀心思，消磨着登机前这段意外相遇的时光。

赵东海谈笑风生，说自己这趟来京城，主要是为了见几个重要客户，拓展一下船运业务。王复生则轻描淡写地回应，说自己只是来京城见几位长辈，叙叙旧。

“见长辈？”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赵东海心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他的耳朵几乎要像雷达一样支棱起来了，大脑飞速运转，开始重新评估王复生的分量。

“见长辈”这种说法，在真正的权贵圈子里，往往意味着非同寻常的家世背景和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将王复生送到座位旁的司机——那人三十来岁，平头，方脸，寡言少语，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手上带着训练留下的老茧。更关键的是，那人身上有一种普通保镖或司机绝没有的、近乎于“体制内”的沉稳与内敛的威严。赵东海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商业公司能雇佣到的安保人员，其作派更像来自某些特殊部门。

此刻，这些细节都在赵东海脑海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的结论：那个司机必然是王复生口中“长辈”派来的随行人员！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多深的背景，才能让这种级别的人员提供如此贴身且周到的服务？

“世家子弟！绝对是低调的世家子弟！”赵东海在心里几乎要惊呼出来，一股强烈的悔意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我真是有眼无珠啊！当初怎么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暴发户了？乔迁宴居然只派了个办公室主任去应付……这简直是天大的失误！错过了最佳攀附结交的时机，可惜！太可惜了！”

他的思绪越发复杂，甚至开始揣测王复生背后的“长辈”究竟是何等通天的人物。这种神秘感和基于细节观察的推断，更增添了王复生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他暗下决心，这次在飞机上，无论如何也要拉近关系，弥补之前的疏忽。

正当他被这股悔意和重新燃起的热情煎熬时，贵宾休息室的服务员款款走来，微笑着通知他们可以优先登机了。

三人于是起身前往登机口。那名司机将手中那个小巧的公文包郑重地交还给王复生，然后立正，用无可挑剔的礼仪微微躬身：“王先生，一路平安。” 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自始至终，目光没有在赵东海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赵东海将这无视看在眼里，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对方根本就没把他这个“船运公司董事长”放在眼里。而就在刚才王复生与他闲聊的间隙，这名司机早已通过内部渠道，将赵东海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白手起家，生意做得不小，但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不过是个“有点钱的商人”而已，不值得投入过多关注。

头等舱内空间宽敞，有十二个座位。王复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没有刻意去关注赵东海坐在哪里。他坐下后，首先给家里的顾管家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自己抵达琴岛的时间和航班号，让管家安排车辆来接。简短交代完毕后，他便挂了电话。

随后，他向经过的空姐要了一条毛毯，在空姐的帮助下将座椅靠背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把毛毯往身上一盖，脑袋一歪，竟真的不管不顾，蒙头就睡了起来。刚才与赵东海的一番交谈，只是旅途中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丝毫没能影响他补觉的决心。

坐在不远处的赵东海，看着王复生这副在自己面前全然放松、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的姿态，心中非但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他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在心里盘算着，等下飞机落地时，该如何“自然地”继续这段刚刚搭上的关系。

结果，赵东海再次失望了。当飞机平稳落地，两人一起走下舷梯时，他故意紧挨着王复生，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再次发出邀请：“王先生，你看，我的车就在外面等着，是辆劳斯莱斯，宽敞得很。要不，让我送您一程？咱们路上还能再聊聊。”

他满心以为，自己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总能彰显一下实力，拉近些距离。

然而，他的算盘又一次落空了。两人刚走到接机口，一位同样留着利落平头、脸庞方正、身形精悍的男子就快步迎了上来，其气质步伐与京城那位司机如出一辙。他对着王复生微微躬身，利落地接过他手中那个小巧的公文包，恭敬地说道：“老爷，车已经在等了。”

王复生对赵东海抱歉地笑了笑：“赵董，您看，真是不巧，家里人来接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回头再聚。” 说完，便跟着那名司机朝停车场走去。

赵东海不死心地跟了几步，眼睁睁看着王复生坐进了一辆……外观极其硬朗、方方正正的坦克700里。这车跟他那线条优雅、光彩照人的劳斯莱斯比起来，在价格和所谓的“奢华感”上，确实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是，赵东海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接机的司机身上。那平头，那站姿，那眼神，还有那双看似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却布满了老茧的手……这分明又是一个保镖级的司机！而且其精悍程度，比京城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刻，价格的比较已经毫无意义。人家派来接机的都是这种级别的人物，其底蕴之深，超出了他能用金钱衡量的范围。

赵东海望着那辆坦克700沉稳地汇入车流，脸上写满了挫败与懊恼，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喃喃自语：“一步错，步步跟不上啊……当初要是亲自去了那场乔迁宴，何至于此……” 他无奈地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地钻进了自己那辆孤零零的劳斯莱斯里。

与此同时，坦克700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区的高速公路上。王复生舒适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随口问前排的王秋：“我这两天不在家，家里没什么事吧？”

王秋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摇了摇头，语气平稳地汇报：“家里一切平静，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杨小狐小姐投资的那部电影《暴揍小说家》后期制作快完成了，她这两天拉着波斯小姐和米璐小姐，一直在看粗剪的片子，讨论后期宣发的方案，忙得很。”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柳七娘小姐这几日陪着冥罗昙小姐，一起回地府探望明王殿下去了，说是小住几日。”

王复生听着， 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一愣，品味着这话里的信息：“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小狐带着波斯、米璐在搞事业，七娘陪着杨小白的老婆回娘家了……这就是说……”

王秋通过后视镜，看到了王复生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补上了最后一击：“是的，老爷。家里一切如常，确实……没有人在意您在不在家。”

王复生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最后一点“一家之主”的幻想也破灭了。他哀嚎一声，整个人瘫进宽大的座椅里，用毯子蒙住了头，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算了……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这趟紧张刺激、关乎国运的京城之行，最终以他在家庭地位上遭受的“沉重打击”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