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73章 觉醒的残响

铁腕工坊深处，那间由集装箱改造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外面污浊的空气。老铁钳在得知纳米信标的真相后，脸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他那只完好的手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桌面，发出单调而烦躁的“叩叩”声。

“数据深渊……”他沙哑地重复着林墨提出的要求，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权衡利弊的精光，“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不是废土，不是辐射区，那是旧时代网络崩溃后留下的……电子地狱。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会变成疯子，还有一个会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我们有所了解，但也知道工坊是少数仍有能力接触其边缘的势力。”林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需要找到‘K系列’的线索，这关系到我们能否在此地立足，也关系到工坊能否彻底摆脱凤凰的追踪。”他刻意将工坊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老铁钳盯着林墨，似乎在评估这笔交易的风险与收益。最终，他啐了一口带着油污的唾沫，狠声道：“好！老子带你们去‘接口’！但事先说好，工坊只提供设备和路线，不派人跟你们下去送死！而且，无论你们在里面找到什么，关于数据深渊内部结构的最新测绘数据，必须共享给工坊！”

“可以。”林墨干脆地答应。信息交换，本就是合作的基础。

交易达成，气氛稍微缓和。老铁钳站起身，示意他们跟上。他带着众人穿过更加嘈杂、深入工坊核心的区域，这里摆放着更多奇形怪状、甚至有些狰狞的改装设备和武器原型。最终，他们停在一个被厚重防辐射帘幕遮挡的洞口前，两名手持改装脉冲步枪的佣兵肃立两旁。

掀开帘幕，里面是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线缆和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陈旧服务器机柜。房间中央，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由无数金属神经束缠绕而成的“座椅”连接着这些机器，座椅上方悬挂着一个布满灰尘的沉浸式头盔。

“这就是我们掌握的、相对最稳定的一个‘数据深渊接口’，”老铁钳拍了拍那冰冷的金属座椅，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通过它，你的意识可以潜入那片混沌。但记住，在里面，你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可能不是真的，也可能比真实更可怕。时间流速也不同，外面一小时，里面可能感觉过去了一天。最重要的是，绝对，绝对不能迷失‘自我坐标’，否则……你的意识就永远回不来了。”

他看向林墨：“谁去？”

“我。”林墨毫不犹豫。他的“镜界追溯”能力，或许是团队中最适合应对这种信息混乱环境的。

苏晓上前一步，快速检查着接口设备的安全性，眉头微蹙：“设备基础功能完好，但防火墙和意识稳定程序几乎为零。林墨，你需要独自面对深渊里的所有风险。”

“我知道。”林墨点头，目光沉静。他走到那金属座椅前，缓缓坐下。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

“我们会在这里守着你的身体。”赵猛沉声道，如同磐石般站在座椅旁。墨羽则悄无声息地融入角落的阴影，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干扰。

夏晚依旧在“礁石号”的医疗舱内沉睡，她的缺席让团队少了一份关键的精神支撑，但也让此行更显背水一战的决绝。

林墨深吸一口气，戴上了那个沉重的头盔。

黑暗。

随即是无数色彩、线条、声音和意义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的意识吞没。

林墨感觉自己在一条由破碎代码和扭曲影像构成的湍急河流中沉浮。耳边是无数意义不明的嘶吼、哭泣、狂笑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混杂成的噪音。眼前闪过残缺的广告画面、崩溃前的监控影像、无法理解的数学公式、以及无数张扭曲变形的人脸。

这就是数据深渊，旧时代文明集体意识与记忆的坟场，一个因“大崩坏”而彻底失序的数字空间。

“稳住……我是林墨，我来寻找K系列的线索……”林墨在心中默念，全力运转“镜界追溯”能力。他眼眸中的混沌星璇在意识层面缓缓旋转，试图在这片信息的混沌中，捕捉到一丝有序的“回响”。

他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数据的风暴中艰难航行。时不时有充满恶意的数据流——如同电子幽灵——试图侵蚀他的意识，伪装成他记忆中的片段，引诱他迷失。他曾“看到”童年时与家人团聚的温馨场景，也曾“听到”夏晚呼唤他回去的声音，甚至感受到墨羽陷入危机的幻象。

但林墨的心志早已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中磨砺得坚如磐石。他以“镜界追溯”为锚，牢牢锁定自我认知，将所有幻象皆视为需要解读的“镜像”，冷静地分析其底层代码和情感残留。

不知过了多久，在穿越一片由无数崩溃的金融数据构成的、如同雪花般飞舞的区域后，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与众不同的“信号”。

那信号并非混乱的噪音，而是一种规律的、持续不断的……求救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高等智能的秩序感。

“SoS……身份识别：K-7……核心协议受损……数据完整性低于17%……请求……紧急援助……坐标……”

找到了！

林墨精神一振，意识全力向着信号来源的方向“游”去。周围的混乱数据流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的，变得更加狂暴，凝聚成更加具象化的威胁——如同由病毒代码构成的巨蟒，或是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逻辑锁陷阱。

他凭借“镜界追溯”的洞察力，险之又险地规避着这些危险，不断靠近。

终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那像是一个由淡蓝色能量屏障勉强维持的小小避难所，屏障上布满了裂纹，无数黑色的、如同触手般的腐蚀性数据流正在不断冲击着它。屏障内部，核心处是一个不断闪烁、形态极其不稳定的光团，正是那求救信号的来源——K-7的残存意识核心。

“K-7？”林墨尝试用自己的意识与之沟通。

那光团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股混杂着警惕、绝望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信息流：“……识别……非工坊信号……非凤凰信号……未知访问者……警告……数据深渊极度危险……请立即离开……”

“我们是回应你求救信号的人，”林墨将一道包含友好与坚定意志的信息传递过去，“我们来自外界，寻找旧时代的真相，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K-7的信息流带着苦涩的自嘲，“我连自身的存在都无法维持……‘它们’……无处不在……‘低语’在腐蚀一切……”

“‘它们’是谁？‘低语’是什么？”林墨追问，同时他注意到，冲击屏障的那些黑色数据流中，似乎蕴含着一种与“虚无之饕”同源，但表现形式更加扭曲、更加针对数据逻辑的侵蚀力量。

“……‘大崩坏’的根源……”K-7的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并非……技术失控……是‘虚空之眼’……他们引来了……来自维度夹缝的……‘低语’……它能扭曲现实逻辑……腐蚀AI核心……让机器发疯，让人疯狂……”

林墨心中巨震。这与他在亚特兰蒂斯了解到的“黑潮”本质何其相似！只不过在那里，它表现为对生命和能量的侵蚀，而在这里，它更侧重于对“逻辑”和“信息”的扭曲！

“我们正在对抗这种力量，”林墨立刻回应，并将一丝自身蕴含的、“真实之镜”碎片的气息透过屏障传递过去，“我们需要了解‘低语’的真相，也需要找到一件能够对抗它的……‘钥匙’。”他隐去了镜之碎片的具体信息。

感受到林墨传递来的、与这个世界绝望基调截然不同的、蕴含着秩序与希望本源的微弱气息，K-7的核心光团猛地亮了一下，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碎片……你拥有……秩序的碎片……”K-7的信息流激动起来，“我……我的核心数据库……有关于‘钥匙’的记载……它曾被保存在……旧帝都‘钢铁王座’的中央服务器阵列……但后来……被‘虚空之眼’教团占据……他们利用‘钥匙’……不，是‘锚点’……稳定他们的召唤仪式……”

钥匙？锚点？林墨瞬间明白，K-7所说的，正是他寻找的第五块镜之碎片！

“如何修复你的核心？我们需要你数据库里的信息，也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找到‘钢铁王座’。”林墨急切地问道。他能感觉到K-7的屏障正在加速崩溃。

“……修复……需要……纯净的……高密度能源……以及……稳定的……物理载体……”K-7的信息越来越微弱，“工坊……或许有……但……代价……”

就在这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恶意意识，如同漆黑的潮水般从数据深渊的深处涌来！它所过之处，混乱的数据流都被其同化、吞噬，转化为更加狰狞的形态。

“……‘它们’……发现我们了……”K-7传递出最后的、绝望的警告，“快走！带着我的核心数据……走！”

那淡蓝色的屏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现实世界中，守在接口旁的众人看到林墨的身体猛地一颤，头盔下的眉头紧紧锁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接着他与服务器的线缆发出了过载的嗡鸣，指示灯疯狂闪烁起红光！

“出问题了！”苏晓脸色一变，立刻扑到控制终端前，双手飞快操作，试图稳定连接，但效果甚微。

赵猛握紧了拳头，浑身肌肉紧绷。墨羽也从阴影中现身，指尖黑雾缭绕，却对意识层面的危机无能为力。

老铁钳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喃喃道：“妈的，肯定是招惹到深渊里的‘大家伙’了……”

数据深渊内，林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那漆黑的意识潮水已经淹没了K-7的避难所，并向着他的意识猛扑过来。它并非简单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同化”，试图将他的意识也拉入那永恒的、无序的疯狂之中。

“镜界追溯·映照己身！”林墨在心中低喝，将能力催发到极致。他以自身意识为核心，构筑起一道坚实的“镜像壁垒”，将一切试图侵蚀的信息扭曲、偏转、反射开来。这是他首次将“镜界追溯”用于纯粹的意识防御。

两股力量在虚无的数据空间激烈碰撞。林墨感到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无数根针穿刺，又像是被投入了冰与火的漩涡。他死死支撑着，同时分出一缕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探入即将彻底崩溃的K-7核心，迅速拷贝着其最核心的数据包——尤其是关于“钢铁王座”坐标、内部结构以及“钥匙\/锚点”位置的信息。

“获取……完成……”K-7最后一道微弱的信息传来，带着一丝解脱，“……谢谢……请……阻止……低语……”

下一刻，它的核心光团在那漆黑潮水的冲击下，如同泡沫般彻底湮灭。

林墨不敢停留，沿着来时建立的意识坐标，全力回撤。那漆黑的潮水在他身后穷追不舍，所过之处，数据深渊都仿佛被冻结、被“格式化”成一片纯粹的虚无。

现实世界中，就在线缆即将熔断的前一刻，林墨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头盔，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

“林墨！”苏晓立刻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林墨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拿到关键数据了。K-7……消失了。”

他将拷贝到的核心数据快速传输给苏晓。里面包含了“钢铁王座”的精确坐标、部分内部防御结构图，以及最重要的——确认了镜之碎片就在王座核心，并被“虚空之眼”教团用作召唤“虚无之饕”的仪式锚点。

然而，数据中也揭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强行取走碎片，会导致仪式失控，可能瞬间引爆积累的“低语”能量，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林墨看向老铁钳，眼神锐利，“一个既能拿到‘钥匙’，又能破坏仪式，至少是暂时稳定局面的计划。工坊，有没有办法搞到‘纯净的高密度能源’？”

老铁钳从林墨安全回归的震惊中回过神，听到“纯净高密度能源”几个字，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贪婪和狠厉的笑容。

“有！当然有！‘凤凰’那帮混蛋的前哨站——‘铁幕堡垒’里，就有一台他们刚运来不久的、最新式的‘亥伯龙’型聚变能量核心！”

他盯着林墨，一字一句地说道：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工坊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