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48章 浴佛前夜

沙盗溃散，马尔扎哈伏诛，赤魇与血狼远遁。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惨烈攻城战，终于以守军一方的惨胜告终。残阳的余晖最后一次掠过满目疮痍的城墙，将斑驳的血迹与刀剑刻痕染上一层悲壮的金红。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尚未散去，但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已经开始笼罩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

守军和守经人们开始默默地清理战场，拾捡同伴的遗体，扑灭残余的火焰。没有人欢呼，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

林墨站在城头，暗金色的眼眸扫过这片废墟。融合碎片后带来的超凡感知，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阅读”着这场战争留下的痕迹——每一道墙体裂缝中残留的绝望呐喊，每一片焦土下掩埋的不屈战意，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无数逝去生命的悲伤回响。

他缓步走下城头，来到那片由他重构出的“净土方舟”前。光膜已经消散，但那方由规则之力暂时固化的石板地面依然存在，与周围狼藉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座无声的纪念碑。

苏晓正在全力救治昏迷的夏晚和石磊。夏晚是因精神本源透支而陷入深层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石磊的情况更为复杂，他强行融合英灵与文明之力，身体与灵魂都承受了不可逆的损伤，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若非顾长老不断以精纯的守经人元力吊住他最后一口气，恐怕早已消散。

“他们怎么样？”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力量运用，也让他的精神和身体达到了极限。

苏晓抬起头，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疲惫与凝重：“夏晚是深度精神衰竭，需要静养和温和的精神力滋养，短期内无法苏醒，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石磊……他的身体机能多处崩溃，灵魂也受到重创，常规手段……效果甚微。除非有蕴含极强生命能量或灵魂修复效用的天材地宝，或者……奇迹。”

林墨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石磊那灰白、布满细微裂纹的脸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沉默坚毅的守经人，用他的抉择和牺牲，为团队赢得了最关键的时间。

顾长老走了过来，苍老的脸上刻满了疲惫与悲伤，他对着林墨深深一揖：“林小友，大恩不言谢。若非你力挽狂澜，敦煌文明之基，恐已毁于一旦。石磊他……践行了守经人的誓言，老朽……为他骄傲。”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长老言重了，若无石磊兄弟舍身相助，我们也无法坚持到最后。”林墨扶住顾长老，沉声道，“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救治伤员。另外，马尔扎哈临死前发出的那道波动，令我十分不安。”

提到马尔扎哈最后的举动，顾长老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老朽也感应到了，那并非攻击性的能量，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信标。充满了不祥与毁灭的意味。凤凰公会行事诡谲莫测，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所谓的‘浴佛节’计划，恐怕还有后续。”

“浴佛节……”林墨重复着这个词汇，眉头紧锁。他转向镜台的方向，那块碎片依旧在其中散发着温润而敏感的光芒。“或许，答案就在镜台之中。碎片似乎已经初步认可了我，但我感觉，它还有更深层的信息要传递，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凤凰公会的目的。”

“镜台乃文明意识聚合之所，它承载的记忆与知识浩如烟海。”顾长老表示赞同，“小友既已得碎片认可，或可尝试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老朽可为你护法，并尝试引导石磊体内残存的、与镜台同源的力量，或许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

林墨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尽快了解凤凰公会的完整计划，以及那道“终末赠礼”的含义。

他再次走向镜台的光幕。这一次，光幕如同欢迎主人回归般，温柔地将他纳入其中。

镜台内部，信息星海依旧璀璨。但这一次，林墨的感受截然不同。他不再是一个被动的体验者或艰难的沟通者，而是仿佛成为了这片星海的一部分，可以更加自如地徜徉其中，调动其中的信息流。

他集中精神，将意念投向那块核心碎片：“告诉我，凤凰公会究竟想做什么？‘浴佛节’意味着什么？那道被激活的标记，又是什么？”

碎片轻轻震颤，回应着他的呼唤。更加庞大、更加系统化的信息流，开始涌入他的意识。这一次，不再是散乱的历史片段或个人体验，而是更加宏观的、关于这个世界运行规则、以及外部势力干预的“记录”！

他“看”到了凤凰公会对这个世界的渗透，并非始于今日。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通过各种方式（包括利用某些堕落的回响者或本土叛徒）潜入，研究这个世界的“文明之理”和“回响”机制。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夺取“文明之镜”碎片，更是想利用“浴佛节”这个敦煌世界中蕴含的、代表着“新生”、“净化”与“信仰汇聚”的特殊时间节点，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仪式！

这个仪式的目的，是强行抽取整个“敦煌回响世界”的文明根基，将其转化为一种名为“文明之粹”的纯粹能量源，用以供养凤凰公会所信奉的某个所谓“神只”的降临，或者用于完成某种终极的“升华”！

而马尔扎哈临死前激活的，正是这个仪式的最终坐标信标！它如同一个精准的导航器，锁定了这个世界的核心（镜台），并将在“浴佛节”到来的那一刻，为仪式的最终发动提供最精确的定位！届时，无论镜台碎片是否被夺取，仪式都将启动，整个敦煌世界都可能因为文明根基被抽离而彻底崩溃、湮灭！

就在林墨消化这骇人听闻的真相时，镜台之外，顾长老也开始了他的尝试。他盘膝坐在石磊身边，双手虚按在石磊胸口，精纯的土黄色元力缓缓渡入，同时口中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守经人祷文。他试图引导石磊体内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融合了英灵与文明之力的残存能量，与镜台产生共鸣，为林墨的沟通提供助力。

起初，过程并不顺利。石磊的身体如同一个破碎的容器，力量在不断流失。但顾长老没有放弃，他的元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些狂暴而混乱的能量流，试图将它们重新引导向与镜台同频的波动。

渐渐地，一丝微弱的共鸣产生了。石磊体内那源自将军印的守护意志，与镜台碎片中蕴含的文明守护信念，产生了细微的共振。这一点共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镜台内部的信息星海中，也荡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正处于信息接收关键阶段的林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来自外界的、带着石磊牺牲意志的共鸣之力！

这力量并不强大，却如同一个引子，一个坐标，瞬间将他从宏观的、关于世界命运的信息洪流中，拉向了一个更加具体、更加深入的方向——关于这个“烽火界”本身，那场守城战背后，更加深刻、更加触及灵魂的“核心遗憾”！

他不再仅仅是知道“集体之殇”这个概念，而是瞬间沉浸到了那场战役最后时刻，那位下令焚毁经卷洞窟的张将军的内心世界！

他感受到了将军在做出那个决定时的痛苦与决绝——不是为了与城偕亡的虚名，而是为了不让文明的瑰宝落入敌人之手，遭受亵渎。那火焰，焚烧的不仅是经卷，更是他毕生的信念与守护。他最大的遗憾，并非城破身死，而是未能亲眼见到和平重现，丝路重光，未能让那些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文明结晶，真正照耀后世！

这份超越了个人生死、着眼于文明传承的深沉遗憾，才是支撑这个“烽火界”存在的，最根本、最强烈的执念！

也就在林墨彻底明悟这份“核心遗憾”的瞬间——

“嗡——！”

镜台中央的碎片，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纯粹而温暖的的光芒！它不再仅仅是悬浮，而是主动地、缓缓地向着林墨飘来，如同游子终于归家，带着完全的信任与托付，准备与他手臂上的其他碎片，进行最终的融合！

镜台之外，一直紧张守护的顾长老，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他能感觉到，镜台的气息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那种敏感与戒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满、释然与……新生般的喜悦！

“成功了……他真的做到了……”顾长老喃喃自语，老泪纵横。他知道，这不仅意味着林墨将获得更完整的力量，更意味着，困扰此界千年的“核心遗憾”，终于被真正地理解和抚慰。

然而，就在这充满希望的时刻，异变陡生！

原本昏迷不醒的石磊，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但那眼中并非他本人的神采，而是一片空洞的暗红！一股与马尔扎哈同源，却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毁灭意志，如同苏醒的毒蛇，借助石磊体内那尚未平息的、与镜台刚刚建立的微弱共鸣通道，悍然向着镜台内部的林墨，发动了隔空的精神侵蚀！

是马尔扎哈临死前留下的后手！他不仅激活了信标，更将一缕极其隐晦的毁灭意念，如同种子般埋藏在了重伤濒死、灵魂防御最薄弱的石磊体内！此刻，这枚“种子”被镜台的共鸣激活，爆发了！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阴毒！它并非直接攻击林墨的身体，而是试图污染他正在与碎片进行的关键融合过程，甚至可能借助融合的通道，反向侵蚀镜台本身！

林墨正处于与碎片融合最关键、心神最集中的时刻，对外界的防御降到了最低！眼看那暗红的毁灭意念就要顺着共鸣通道，触及他的灵魂，污染那纯净的文明之光——

千钧一发！

一直昏迷的夏晚，仿佛感应到了林墨面临的致命危机，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即使在深度昏迷中，她的“心弦共振”依旧本能地捕捉到了那股针对林墨的恶念。她无法思考，无法行动，只能凭借着潜意识中最深刻的守护本能，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化作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心灵屏障，挡在了那暗红意念与林墨之间！

“噗——！”夏晚再次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软软倒下，气息愈发微弱。

那暗红意念撞击在夏晚构筑的心灵屏障上，屏障剧烈波动，瞬间布满了裂痕，但终究没有立刻破碎，为林墨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刹那！

镜台内，林墨猛地从深层次的沟通中惊醒，暗金色的眼眸中爆发出惊怒的光芒！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凤凰公会……你们……该死！”

愤怒与后怕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毫不犹豫，立刻引导着即将完成融合的、那磅礴而纯净的文明之力，混合着自己滔天的怒意，化作一柄无形的精神利刃，沿着那共鸣通道，狠狠斩向那缕盘踞在石磊体内的毁灭意念！

必须在其污染镜台和夏晚之前，将其彻底清除！

镜台内外的局势，因马尔扎哈这阴险的后手，再次急转直下！融合的过程被打断，石磊和夏晚的生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