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界守望：卡丘篇 第75章 星芒落处

天台处……

天台冰冷的风灌进乌斯的衣领，他猛地睁开眼，意识还陷在姐姐惨死的噩梦里，心脏狂跳得像要挣出胸腔。他抬手按在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铠甲的金属纹路硌得掌心生疼——那股甜香带来的眩晕还残留在神经里，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般的滞涩。

“嘶……又做了个噩梦样子……大意了……”乌斯咬着牙，从排水渠旁挣扎着撑起身体，膝盖因脱力而不住打颤。他低头看见自己铠甲肘部的腐蚀痕迹，那片还在隐隐作痛的区域，让他想起花房里珐格兰丝腕间干花手链的光泽，胃里顿时一阵翻涌。

目光扫过左手腕的终端通讯，未接消息的红灯刺得他眼睛发涩——莫科和艾克亚的头像在屏幕上明灭闪烁，像两把小锤，一下下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不行，我可不能让他们担心来到这里……”乌斯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得赶紧动起来呀！”

他试图展开背后的光翼装置，金属翼片却因刚才的过载冲击发出“嗡鸣”的抗议声。双腿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膝盖一软，他差点再次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湿了作战服内衬。

“妈的……”乌斯低骂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的咸味，才在强烈的意志力支撑下，踉跄着升入空中。光翼扇动的气流将天台的砂砾卷得漫天飞舞，他却觉得那股甜腻的香气还黏在肺叶上，每一次扇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颤抖着点开终端通讯，他用尽力气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各位，我没事，只是有点受损而已，不必担心，我正在回去的路上。”发送消息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他甚至不敢去听自己语气里的虚弱。

通讯频道几乎是立刻炸响——艾克亚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你确定？听你的语气貌似不是受损这么简单！你在哪？我们现在就过去！”

莫科的吼声紧随其后，带着火山爆发般的暴躁：“你在哪？我赶紧去接你！别他妈逞强！”

乌斯刚想再回复些什么，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自身侧响起，惊得他光翼差点失衡：“嗯？斯洛英，你还真的是鬼影一样的！话也不说一声……”

斯洛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旁，黑色作战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担忧：“别废话了，跟我走。”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掷出一枚“次元穿梭环”。银蓝色的光芒骤然炸开，扭曲的次元虫洞在两人之间缓缓展开，边缘翻涌着混沌的流光。

乌斯看着那道虫洞，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童年时，姐姐也是这样突然消失在次元裂缝般的火海里，连一句道别都没留下。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光翼的嗡鸣声瞬间急促起来，铠甲的指缝间渗出细微的寒气。

“愣着干什么？”斯洛英的声音冷得像冰，却伸手抓住了他的铠甲肩甲，“莫科和艾克亚快疯了，你想让他们亲眼看见你这副鬼样子？”

乌斯浑身一震，这才注意到自己铠甲上沾染的尘土与花瓣碎屑，还有嘴角未擦净的血渍。他猛地回神，想起莫科为他失控的模样，想起艾克亚用保护妹妹的经历劝诫自己的语气，喉咙突然哽住。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斯洛英拽着他，冲进那片翻涌的次元虫洞。

虫洞内部是令人眩晕的流光，乌斯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在错位。他死死闭着眼，指甲抠进斯洛英的手臂——这个总是沉默的队友，此刻掌心的温度却意外地稳定，像一根锚，把他从混乱的意识里拽了回来。

星庇所这边……

星庇所的穹顶嵌着模拟星空的琉璃，淡紫色的柔光如流水般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引航者少年睫毛微颤，意识从混沌的黑暗里挣扎着浮上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抬起的左手。

“这是……星庇所？”他喉结滚动，沙哑地吐出几个字，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

“对了……跟冒牌货打了一架……差点把自己的命给弄丢了……”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试图撑起上半身，却在挪动的瞬间僵住——右手腕被一股温热的力量牢牢攥着，低头看去，星绘银白的长发如月光织成的瀑布，垂落在他的手背上，女孩蜷缩在床边的椅子里，呼吸轻浅得像羽毛，明明是睡着的姿态，那只握着他的手却分毫没有放松，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在次元的裂缝里。

引航者的心脏莫名一紧，下意识想抽回手，指尖却触到星绘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操控医疗仪器、绘制星图留下的痕迹。他动作一滞，不敢用太大力，生怕惊醒这个连日守护他的女孩，只能任由她攥着，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和眼下淡淡的青黑上，喉咙里泛起一丝涩意。

百无聊赖的寂静里，混乱的思绪如藤蔓般疯狂滋生。他盯着天花板上流转的星光，喃喃自语般在心里盘问：“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找到，到底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守卫的二次元世界的？连那只把我拖进来的手是谁的都没搞清楚，更何况未来的自己还站在阵营对立面……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是要逼我跟自己决斗一样……啧，这么急着让我去死吗？”

“谁要让你死了？”

清凌凌的声音突然在寂静里炸开，惊得引航者浑身一颤。星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紫色的瞳孔在星光下亮得惊人，她抬手揉了揉眼角，长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星光，左手却依旧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力道甚至比刚才更紧了些。

“引航者，你醒了！”惊喜瞬间点亮了她的眼睛，那抹光亮却在触及他苍白的脸色时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疼？”

引航者别开脸，刻意忽略她眼底的担忧，语气冷淡得像结了冰：“嗯……还好。”

星绘却像没听见他的疏离，身体往前倾了倾，银白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她盯着他紧抿的唇线，声音软得像融化的蜜糖：“怎么了？又是心不在焉的？还是说哪里还是不舒服？”

少年沉默着，视线死死钉在床单的褶皱上。星庇所特有的消毒水味混着星绘身上淡淡的苦橙花香，让他本该混乱的大脑意外地清醒了几分，那些关于“身世”“对立”“死亡”的疑问，如鲠在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什么不舒服的。”他终于哑着嗓子回应，语气里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

“那你为什么……”星绘的声音低了下去，垂眸时，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又露出这种……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表情？”

引航者的心猛地一刺。他猛地抽回手（尽管星绘的力道大得惊人），攥紧拳头抵在唇边，咳嗽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调查清楚……现在越来越乱，而且我的思绪也越来越冲动和混乱，根本就做不好任何事……”

“才不是这样！”星绘突然提高音量，猛地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里燃着倔强的光，“引航者，你还记得星庇所的寓意吗？”

她松开他的手，却立刻覆上他的额头，掌心的温度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让他因焦虑而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弛。星绘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铠甲的边缘，声音柔缓却异常坚定：“星庇所的每一颗琉璃星，都代表一个被拯救的灵魂。你看窗外的星空——那些看似混乱的星轨，其实都有自己的轨迹，只是需要时间去找到属于你的那一条。”

她顿了顿，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深潭：“你不是弱，你只是太累了。就像我调配咖啡时，总要试错很多次才能找到最平衡的配方……你只是暂时把自己搅进了混乱里，可星光永远会在你迷路时，为你照亮脚下的路。”

引航者怔怔地看着她，女孩的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总是盛满担忧的紫色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把整个星庇所的星光都揉了进去。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我还真是很弱……”

“才不！”星绘突然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背，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没事，我会保护好你的！星光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星芒会守护你的一切。”

引航者盯着她认真的表情，喉间突然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这个安慰也就只有你想的出吧。”

星绘的脸颊微微泛红，却仰起下巴，故作傲娇地哼了一声：“嗯哼？引航者，要不你再躺会？这样子更好恢复。”

“我觉得你是故意想多让我陪你一块……”引航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哼，看得出来，那还不赶紧？”星绘说着，干脆站起身，伸手想扶他躺回去，却因为重心不稳，差点踉跄着摔进他怀里。

引航者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作战服下纤细的手腕，心脏又是一跳。最终，他还是无奈地躺回枕头上，而星绘几乎是立刻就重新攥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次，她干脆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银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将两人的手都拢在发丝的阴影里。

“星绘？”引航者的声音有些发紧。

“别动，”女孩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样我才能确定……你真的在我身边……”

星庇所的星光温柔地笼罩着病房，将两个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引航者感受着腕间传来的温热触感，还有女孩均匀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的微痒，那些关于“身世”“对立”“死亡”的沉重思绪，竟奇迹般地沉淀下去。

他闭上眼睛，听着星绘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画面——莫科在通讯里暴躁的吼声，艾克亚带着哭腔的担忧，还有斯洛英沉默却坚定的背影。原来有些温暖，是会在你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时，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你包裹进名为“同伴”的柔软结界里。

“喂……星绘……”引航者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嗯？”星绘迷迷糊糊地应着，呼吸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