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你去不去?——”
万生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枚细针,精准地刺入凝滞的空气里。
他紧紧注视着谢灵的脸,试图捕捉其下每一丝情绪的暗流与震颤。他不放过谢灵眉梢的每一次微蹙,眼底每一瞬的闪烁,乃至呼吸间最细微的迟滞。
谢灵感到那目光的重量,几乎实质般地压在他的皮肤上。他看见谢灵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那绝非简单的犹豫,而是某种更深层、更剧烈的东西在翻滚。
强烈到几乎灼人的好奇心,像一头被禁锢许久、终于嗅到自由气息的野兽,猛烈冲撞着牢笼;与之撕扯的是对妹妹云儿刻骨的担忧,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几乎要将他压垮;而更深处的,是一种连他自己也难以名状的不安。
这些情绪彼此纠缠、彼此撕扯,将他的内心化作一片无声的战场。
“我——”
谢灵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冲动。
他确实想去!
那个念头一旦被万生吟勾起,便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迅疾地钻进他心里,盘踞下来,吐着幽蓝的信子,发出咝咝的诱惑低语。
可那冲动的话语刚到嘴边,就像猛地撞上了一块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巨石,硬生生卡死在喉咙口,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
“唉,也对。”
没等他艰难地组织语言,挤出哪怕一个像样的借口,万生吟像是早已从他脸上那复杂无比的表情矩阵中准确破译了最终的答案。
他十分体谅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动作略显夸张,却有效地化解了即将蔓延开的尴尬沉默。
“你妹妹还病着,耗着你半条命,你当然放心不下,对这种事情肯定没心思。抱歉抱歉,”他语气诚恳,带着恰到好处的自我检讨,“是我不该在这时候提这个,脑子一热就瞎提议,光想着刺激了,没考虑你的情况。”
其实,在那一瞬间,谢灵内心同样翻涌着强烈的冲动——他想顺势抓住万生吟的话头,急切地劝阻他,让他也别去。
那栋鬼楼的传闻在此时此刻听来,每一个字都格外刺耳,裹挟着不祥的寒意。
结合当下现状——那绝非幻觉的冰冷触感、那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绝不只是校园里流传的、用来吓唬新生的无聊怪谈。
那里面,一定藏着某种真实存在的、难以名状的危险。
普通人,像万生吟这样只是怀着猎奇心态的普通人,贸然接近那种地方,天知道会惊扰什么、沾染什么、会惹上什么难以预料、无法摆脱的麻烦!
但万生吟没给他开口劝阻的机会。他似乎真的只是想分享这个新鲜出炉的、极具刺激性的消息,并非执着于必须拉上谢灵一同成行,更不愿给此时身心俱疲的好友增添额外的压力。
他的体贴和分寸感,自然而然地堵住了谢灵即将脱口而出的警告。
他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谢灵略显单薄的肩上,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迅速转移了话题:
“走了走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吹冷风能饱啊?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早点铺子,豆花做得那叫一绝,配刚出锅的酥脆油条!神仙搭配!你也该好好吃点热乎的东西了,然后赶紧回去补个觉。你看你黑眼圈重的,都快掉到地上了……咳,我刚才那也是临时起意瞎说的,去不去那鬼地方还不知道呢,说不定等我回去查查资料,自己就先怂了。你别太在意啊,就当听了个离谱的八卦,左耳进右耳出得了。”
谢灵被他半推半拉着,身不由己地跟着挪动脚步。
胸腔里堵着的千头万绪,那无数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沉重,被好友这不容置疑的体贴暂时强行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身体的极度疲惫和胃袋的空虚饥饿感,如同终于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席卷而来,迅速淹没了纷乱的思绪。
他几乎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哑声挤出一个字:“好。”
清晨的街道逐渐苏醒,车流声、吆喝声开始点缀这灰蓝色的清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家万生吟极力推荐的、烟火气十足的早点铺子。扑鼻的食物香气瞬间将人包裹,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窗玻璃,也暂时模糊了外界的一切。
他们在角落一张小桌旁坐下。
两碗嫩滑雪白的豆花很快端上,淋着酱汁,撒着葱花虾米,旁边是一碟刚炸好、金黄酥脆、滋滋冒着细小油泡的油条。
万生吟熟练地把油条掰成小段,泡进豆花里。
谢灵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热豆花送入口中。
温热的、滑嫩的触感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带来一丝实实在在的暖意,暂时驱散了盘踞在四肢百骸的一部分冰冷和空洞。
酥脆的油条吸附了豆花的清淡汤汁,口感层次丰富,咀嚼间带来微弱的慰藉。
万生吟很识趣,彻底不再提起任何与灵异、鬼楼相关的话题,转而眉飞色舞地聊起学校近来的趣事,哪个严厉的老师又在课堂上闹了笑话,即将到来的小测验范围有多坑爹,还有最新出的游戏皮肤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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