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教学楼早已陷入黑暗,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如同守夜人疲惫的眼睛。这片白日里充满活力的区域,此刻被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所笼罩,唯有不知名的夏虫在角落发出断续的鸣叫,更反衬出夜的深沉。
就在这片寂静之中,学院一角那处被古老紫藤花架半掩着的石桌石凳旁,空气却紧绷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三个身影——兰德斯、戴丽和拉格夫——构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兰德斯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拉满的弓弦;戴丽则维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冰蓝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泛着审视的冷光;而刚刚抛出自己“异界来客”身份的拉格夫,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嗯?”
如同条件反射,更如同在深渊边缘被猛地推了一把,刚刚闻言的兰德斯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拉格夫语气中那份虽是刻意营造的、但沉甸甸的凝重和挥之不去的神秘感,却实在地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心中最柔软、最不经防护的角落。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后的寒毛根根立起。几乎是完全未经大脑思考,纯粹是本能驱使,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乎要破音的紧张和急切:
“雨晴怎么了?她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是……你发现有亚瑟·芬特的人盯上她了?”
那一声脱口而出的“雨晴”,自然而亲昵,失去了往日称呼“堂雨晴”时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戴丽那双敏锐的耳朵。她抱着手臂的姿势未变,甚至连指尖敲击臂弯的节奏都没有丝毫紊乱,但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眯了一下。那目光中有一丝极其细微、复杂难言的情绪——混杂着“果然如此”的了然、几分难以言喻的调侃,以及一缕被理智强行压下、却依旧存在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幽怨——如同投入万年冰湖的一颗微小石子,在她眼底最深处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波澜。她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地,但在眼下这落针可闻的安静环境里,却足以清晰地传入另外两人的耳中。
那声轻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淡然,也带着一丝不易捕捉的、近乎自嘲的意味。她将目光转向拉格夫,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力量,巧妙地打断了兰德斯的失态,也将话题的焦点重新拉回:
“看,某人都开始直接叫‘雨晴’了……连敬语都省了。” 她的语调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字里行间那微妙的促狭,却像小刷子一样轻轻搔刮着空气,“看来,某些人潜意识里的关切程度,远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要深刻得多嘛。”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动作优雅而带着一丝冷感,“好了,某人先别自己吓自己。让拉格夫把话说完吧,看他到底还藏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发现’。”
拉格夫此刻完全无暇理会戴丽话语里那些微妙的情感博弈。他的注意力,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完全集中在了自己即将抛出的、那个足以颠覆认知的重磅炸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氧气都吸入肺中,以此来支撑接下来这个石破天惊的论断。他环视着两人,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然后,他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得如同在宣读判决书,抛出了他今晚最震撼的猜测:
“关于堂雨晴,我怀疑她的皇室支脉……不,”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否定之前所有保守估计的决绝,仿佛之前的猜测还远远不够大胆,“我怀疑,皇室最初的先祖,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在某个极为遥远的、历史记载早已模糊不清的年代,整个皇室的核心成员群体……” 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让悬念在寂静的夜空中发酵,让无形的压力在三人之间累积,然后才如同投下决定战局的深水炸弹般,用尽全身力气宣告:
“很可能都是来自于我那个世界的穿越者!一个规模不小的、有组织或者至少是家族式的穿越者集团!”
“什么?!”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兰德斯和戴丽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当头劈中,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明显变了调。这一次,他们脸上那经过严格训练、用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了,被一种远比听到拉格夫坦白自己异界身份时更加强烈、更加根本性的惊骇所取代。那是一种源于认知根基被动摇的茫然与失措。
兰德斯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嘴巴无意识地微张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身体前倾,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按在了冰冷的石桌上。戴丽那仿佛任何风浪都无法让其动容的冷静面具,也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如同冰面开裂般的裂痕。她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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