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把最后一口泡面汤吸溜进嘴里时,窗外的天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那种慢慢黑下去的傍晚,是像有人突然拉上了厚重的幕布,连带着风都变了调子,卷着楼下垃圾桶里的塑料袋呜呜叫,听着有点渗人。
他刚把泡面桶塞进垃圾袋,手机就在裤兜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林晚星”三个字,后面还跟着个小兔子的表情包——那是她上次拿他手机改的,说这样看着亲切。
“喂,程野。”林晚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被风吹的飘忽,“你那儿下雨了吗?我这边刚还大太阳呢,突然就黑得跟晚上似的。”
程野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外面的天空已经压得极低,乌云像是被人揉皱了的墨纸,沉沉地罩在楼顶上。空气里闷得像要炸开,树叶被风刮得倒着贴在枝桠上,连楼下那棵老槐树都在拼命摇晃,看着随时能被连根拔起。
“快了,”他手搭在窗沿上,指尖能摸到玻璃上传来的震颤,“乌云都堆到头顶了,估计下一秒就得砸下来。你在哪儿呢?”
“在画室呢,”林晚星那边传来翻东西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刚画完一张速写,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谁知道变天变得这么快,我没带伞啊。”
程野皱眉:“画室离你家不是得走二十分钟?这雨看着小不了。”
“可不是嘛,”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小委屈,“早知道刚才不贪那几分钟了,现在好了,卡在这儿进退两难。”
程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刚过。他今天轮休,本来打算窝在家里打一晚上游戏,现在手里的游戏手柄突然就不香了。
“等着,”他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作响,“我去接你。”
“啊?不用不用,”林晚星连忙说,“太麻烦你了吧?说不定等会儿雨就停了呢?”
“停个屁,”程野换鞋的动作没停,拖鞋甩在鞋柜旁发出啪的一声,“你看这天,是打算下到明天早上的架势。发位置,我二十分钟到。”
他没给她再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昏黄的光忽明忽暗。刚跑到楼下,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在胳膊上生疼。程野几步冲到自己那辆破二手捷达旁边,拉开车门钻进去时,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这破车是他去年从朋友手里淘来的,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空调时好时坏,雨刮器更是个摆设——右边那个早就耷拉下来了,左边这个勉强还能动,就是刮起来跟跳霹雳舞似的,左一下右一下没个准头。
程野拧钥匙打火,发动机吭哧吭哧喘了半天气,才终于突突突地启动起来。他把雨刮器打开,看着左边那个塑料片在玻璃上瞎比划,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雨下得越来越猛,刚开出小区,路面上就已经积起了水洼。车轮碾过去,溅起的水花能高过引擎盖。程野把车速压得很慢,捷达的车灯在雨幕里像两只昏昏欲睡的眼睛,只能照出眼前一小片模糊的光亮。
手机导航里的女声断断续续的,程野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心里有点躁。他平时不怎么开这车,总觉得麻烦,现在却突然庆幸自己当初没听朋友的劝把它卖了。
开到林晚星说的画室那条街时,雨已经大得像瓢泼一样。路边的商铺都关了门,只有画室那扇玻璃门还透着暖黄色的光。程野把车停在路边,按了两下喇叭——这破车的喇叭倒是挺响,穿透力极强,隔着雨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没过几秒,玻璃门被推开,林晚星抱着画板跑了出来。她穿了件浅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件薄开衫,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怀里紧紧抱着的画板上裹着塑料袋,生怕被雨淋湿。
程野赶紧降下车窗,冲她喊:“这边!”
林晚星看见他的车,眼睛亮了一下,抱着画板小跑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时,带进一股湿冷的空气,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我的天,这雨也太大了,”她把画板小心翼翼地放在腿边,手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抓了抓,发梢的水珠滴在连衣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你这车……还挺抗造啊。”
程野看了眼她被淋湿的肩膀,把空调开了热风,虽然出风断断续续的,但好歹有点暖意。“凑合能开,”他没看她,眼睛盯着前方,“安全带系上。”
林晚星哦了一声,乖乖拉过安全带扣好。她侧头看程野,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雨刮器还在瞎晃悠,他时不时就得腾出一只手来擦玻璃上的水雾,手指骨节分明,动作带着点不耐烦,却莫名的让人觉得踏实。
“谢谢你啊,程野,”她小声说,“不然我今晚估计得在画室过夜了。”
“多大点事,”程野发动车子,车轮碾过水洼发出哗哗的声响,“你家小区门口那段路不好走,雨大,我开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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